老皇帝先是愕然,“什么,他启动了死禁?!”接着闭眸细细感应片刻,怒火冲天,“我曾三令五申,让子孙代代铭记,死禁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定不能开,而万不得已之时指的是朱雀复活在即,为隔绝雀息熏染黎民百姓才不得不为之。一旦死禁开启,便只留下我等亡魂和大小妖等与妖窟共存亡,他竟敢因区区小事便轻易动用死禁,可恶至极。”
司乔瞧着他状态不似作伪,便开口问道:“难道果真没有解开的办法了吗?”
之前种种情状发生时,司乔一直站在穆飞羿身后默然旁观,因身穿着钦天监畜科新发下来的特质官袍,不显山不露水,老皇帝可能将她当成了穆飞羿的随从。而且老皇帝情激之中也未曾仔细看她容颜。
这番她一发问,老皇帝余怒未消中瞥她一眼,立时怔了一怔,又上下打量于她,旋即大惊失色,“你,你,你,上神……竟然是你,水凰上神,你复活了么……殿下终于将你复活了么?”
“天道不欺啊,上神,殿下,历经万年,罪奴即便吃尽千辛万苦,能在魂飞魄散之前看到这一幕,虽死而无憾啊……”
他本自是跪伏着呢,说着说着便以手捶地,尘土飞溅,涕泪纵横,好一个肝肠寸断,哭得围观者一颗心扭成了麻花,也跟着难受得紧。
衣袍上的玄蚺拧着脖子嫌弃道:“这厮真是聒噪。”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等着瞧吧,他虽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但不会受到太严重的惩罚的。”玄虫露出了高深的笑容。
玄鱼则眼泪汪汪,“不过他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啊,我跟他想得一样。”
而司乔没有去仔细听辨他们的这些议论,满脑子都在被老皇帝蹦出来的话而震撼:什么叫复活了?什么叫殿下终于将你复活了么?
她是爹生娘养的,阿公带大的,怎么会是穆飞羿复活的呢?
到底是这老皇帝老糊涂了还是内里有什么隐情?
穆飞羿瞧着老皇帝癫狂不可自制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不再理会于他,而是牵起司乔的手下了棺木,回到地面之上。
司乔仰头去看,那老皇帝竟像是浑然未觉他们的离开,依旧在棺木上一边抹眼泪一边自言自语,看起来不是疯子也差不了太多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是她一直隐隐在心底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没有真正捕捉到的一件事。
于是她问穆飞羿道:“王爷,这位开国皇帝就是指得太祖皇帝吧?他不是位列仙班了么?怎么神魂会困在这里,且献祭给了妖窟封禁呢?”
穆飞羿怔了怔,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假的。”
而司乔瞬间领会了真正原因,愕然道:“这么说皇上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他以为太祖皇帝去了仙界,困守妖窟的是后来的帝王祖宗们?”
穆飞羿点点头,“神魂属至阴之物,献祭之术使它成为妖月器力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但使用者本身并不能准确感应到这部分力量,三十多位帝王神魂是一个整体,他们一个个的也只有在死后才能见到彼此,知晓真相。”
“那所谓太祖皇帝遗留下来的那本圣书也是假的了?是有人刻意伪造?也根本没有仙丹一回事……那……”司乔想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瞠目结舌,“皇上已经吞服的三颗仙丹是怎么回事?”
而且眼看着第四颗就要降下,皇帝每日翘首以待。
司乔曾亲眼目睹皇帝服用第三颗时的情景,雀门一开,仙丹便凭空出现。服用之后,皇帝会先难受一阵子,之后便也确实神清气爽,皮肉紧跟着紧实年轻很多。
却不料一切都是个骗局,而看样子对此穆飞羿早就知情。
到底是谁构造了这骗局,想要的结果会是什么?
司乔一阵毛骨悚然。
这时宜宁郡主走了过来,脸上神情莫测。
穆飞羿和司乔飞到棺材之上的情形她在下面看得一清二楚,因有玉玺和国运在身,也能模糊见到一道帝王龙袍冲穆飞羿叩拜和嚎哭,随后又看见那帝王召出了其余所有的帝王之魂,皆朝着穆飞羿行三拜九叩大礼,她愕然至极,即便是现在,那最早出来的祖宗魂魄还没有回到棺木之中,而是蹲在棺材上继续伤悲。
可惜的是,她并不能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
也想不通为何列祖列祖对这样一位晚辈如此恭敬的原因。但是这令她震惊和惶恐。
这位排行为六的皇子,她口口声声的表哥,一定有着她所难以想象的深层背景和能力。
“表哥,我们应该怎么办有主意了么?”她尽量让自己不卑不亢,和从前一样。
穆飞羿沉吟了下,看向司乔,“阿乔,要不要试一个最简单粗暴但也最快捷的办法?”
“什么办法?”司乔诧异问。
“你马上像初来京都之时那样打坐练功,但不要刻意收敛灵气的汲取,反而意念中要强化之。”
司乔愣了愣,虽然有些不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依言找了块平整的地方坐下,说实话自从她知道自己练功会引起方圆数十里灵气动荡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畅畅快快不管不顾地修炼过了,如今让她不但不抑制自己,发挥要超常发挥,忐忑不安中还有丝小兴奋呢。
只不过这妖窟之中,魔息妖气横行肆虐,她能从中萃取到灵力么?这跟解开死禁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她相信穆飞羿不会害她,但也暗自决定警醒一些,一开始只是小试一把,一旦出现异样,便立刻停止。
就这样,司乔屏息凝神,如往日那般抱元守一,将自己的意念投入到一片虚空之中去。
穆飞羿立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
宜宁郡主则掩饰住眸底的疑惑,在一旁静观其变。
一如既往,却比之从前更为轻松,司乔的眼前出现了那颗硕大的如玉如石表层波光粼粼的圆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