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这许多时日,司乔对于这个圆卵已经很是熟悉和亲切。虽然费尽周折她也没能使得这圆卵的表面裂隙更为大一些。但她只要一进入入定状态便可直接出现在圆卵的旁边,也曾上下翻飞加四面环绕地搞清楚了它有多高多宽多粗——简而言之,这所谓的胎元乃是颗像座小山一样的大蛋。
司乔既惊讶于它灵气的浓郁与充足,也体味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每次靠近之后的感觉,大概皇帝吃仙丹也不过如此吧。
司乔这次见到了它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继续孜孜探索其内部构造,而是记起了穆飞羿的嘱托,于是元神便与胎元相对而坐,闭目调息继续运功,意念中对于自身汲取外界灵力不加限制。
她所不知道的是,她在妖窟的身体自她入定之后便羽光大盛,头脸和躯干散发出莹白细润的光芒,四肢则是五颜六色,绚烂璀璨。如同一朵艳丽至极的花瓣却长出了纯白的花芯。
而这些光芒不仅仅是光芒,仔细看去,更像是有着实质的轻柔羽毛。
在她席地而坐的四周,本是被魔焰烧焦的土地,光秃秃的枯树和野草残根,黑黢黢惨不忍睹的嶙峋怪石,在被羽光扫到的那刹,全部洗去了狼狈的模样,重焕了清新的正常的色泽。
褐色的肥沃土地,绿意盎然、枝叶招展的树木,缀着零星小花的密草,爬上了青苔的石头——但凡被她羽光所波及的地方,改天换地一般,山清水秀。哪里还有半点战火疮痍的样子。
而她的羽光足有丈余。
丈余内的情景美如幻境,是本不该出现在阴暗肮脏邪恶的妖窟之内的光景。
穆飞羿对此并不意外,清冷眸光中满是淡然,唯有微勾的唇角流露出一丝欣慰。
宜宁郡主是第一次见到这番情景,不亚于见到先皇们尽皆跪拜穆飞羿时的吃惊。
而接下来令她更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整个妖窟之内的气流本是散漫的,毫无规律的,却在这一瞬,犹如受到召唤一般,山呼海啸般向司乔所在的位置而去。尤其是那些腥臭的从雀鼻的两个深邃的洞口而来的气息。
与此同时,岩石之内,泥土之下,地层的深处,有一种变化突然显现运行。
岩石在晃动,泥土在簌簌,发颤的地层鼓张起不计其数的粗大的青筋血管一般的凸起。其前行的方向无一不是司乔。
平静寂然的妖窟世界乍然开了锅一般。
经历祭典的八大妖王和小妖精们疲惫至极,正各自在洞穴里呼呼大睡,为这唬人的变动所惊醒,个个滚起身来,揉着眼睛呼喊,“不得了了,地震了。”
而上方的妖月突地混沌不清,就像是被一层脏抹布所蒙,正在观测的熊不礼和潘仁仙面面相觑,“这是为何?”
无论是空气中的,还是地壳下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种种力量皆在向司乔奔涌过去。若是有天眼者,可以观得,那些力量之中小部分为灵气,大部分为魔息。
万年来积攒的灵力与魔息和朱雀之身自带的黑暗之力,蕴藏着无穷的令人闻之色变可毁天灭地的力量,皆如万江如海,滔滔无以阻挡。
就连穆飞羿也在探查了情形之后眉心一跳,司乔吸附周遭灵魔之气的潜力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生猛。
他有些担心召唤来之后她是否能消化吸收得了。
“啊啊啊。”本自沐浴在羽光之下享受灵力暴涨的玄蚺不小心瞥见山雨欲来的雾霾狂风吓得一个哆嗦,“我的主人啊,你悠着点。这可是你重生之后第一次跟魔物直接火拼啊。”
穆飞羿足下的老鼋则睁开一只黑豆般的眼睛,摇头晃脑瞥向四周,发出四句七字的喟叹:“上神归来风云变,妖魔瑟瑟尽抱头,荡涤日月天地换,始教人间信传说。”
“酸。”
“臭。”
“烂。”
“二四句没压韵脚。”
四个玄兽不约而同地唾弃,唯有玄猫在呼呼大睡。
话音方落,那些叵测的席卷一切的力量铺天盖地而至,宜宁郡主见穆飞羿没有闪离,一开始也仗着玉玺和国运的力量护体没有躲避,可是当罡风与地下的涌动到临时她才觉出自己有多愚蠢,撕裂般的疼痛从五脏六腑传来,她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表哥”两个字噎在喉咙里怎么都叫不出来。
穆飞羿察觉到了,忙向她轻一甩袖,她整个身体便腾空而起,冲破霾云到了高空之中的悬棺之上,正好落在太祖皇帝所伏卧的那只上。
太祖皇帝仍在啜泣之中,虽说下方风起云涌,他也没顾得上去看一眼,倒被突然的飞来之物宜宁郡主吓了一跳,待到看见她身上环绕着的黄光,认出了乃是国运,青白的脸上很不好看,起身啐了一口”不肖子孙”,便拂袖回了棺木之中。
宜宁郡主探出头去往下看,便见那可撕碎万物惊心动魄的狂烈罡风并没有将司乔吞噬,反而是盘旋在她的羽光之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旋,司乔及她周身的羽光处在涡旋的中心。
而地下所奔涌着的道道魔息从涡旋之中纷纷冒出,与之前祭典之时一样,喷出地表的同时化作岩浆般的流体赤焰,裹挟着罡风一起向司乔袭涌而去,却在进入羽光之后尽皆被羽光所同化。有的成为乳色流向她的身躯,有的化成七彩分布到她的手足。还有一些,如同一道逆流而上的瀑布一般,顺着她的乌发上涌到簮着发髻的两根看起来很是普通的雕花木簪之上,眨眼不见踪影。
就这般,外围凶险万分,魔力滔天巨浪,内里却平静祥和,一丝波澜也无,两者形成强烈的对比。随着时间点滴逝去,内里的羽光逐渐愈发丰裕,围绕着它的罡风赤焰却减缓了攻势,与之相应的是羽光一点点扩大地盘,罡风赤焰则步步后退。
不知不觉穆飞羿所站立的地方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玉白之色,就像是天鹅腹上最细软的绒毛一般,在他的脚面和袍角轻轻流淌。
他弯下腰去,伸出手指轻轻撩动那细腻的光羽,一双清冷凤眸里泛溢出最温柔的色泽。
“阿乔,你渐渐地……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