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一弯月牙立在院中,莹莹可爱。
那是穆飞羿设的屏障,可以遮风挡雨避寒。从外面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光芒润目。从里面往外看,却丝毫不妨碍视线,宛若无物。
穆飞羿握着司乔的手,感受到她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颤。
他心中划过刺痛,将她揽住,使其上身侧躺在他的膝上,他一下一下地捋抚着她满头的青丝,试图安抚其惊惶之心。
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惊惶的。
他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不得不如此。
铤而走险。
“虽说本体是玉是水,但她的形,却极似凤凰。”不想再隐瞒,穆飞羿在司乔的耳边轻喃。
司乔心头一跳,极似凤凰?
怪不得那光芒七彩,触之柔软如羽。
可极似又是什么意思?
并不是么?
穆飞羿点点头,“她是灵族圣女,灵族圣水天然孵育,其高贵与独特,非区区凤凰神鸟所能比拟的。”
“圣水……”司乔喃喃。
她骤然记得曾经与迷浑之中听到的那几句天外来音。
“水凰,天上地下,上善若水。你乃圣水所化之尊灵,生而为上神。三界之中,至高至贵,特赐‘喬’字为名,彰显尊荣。”
这是谁在说话?
一个直觉莫名袭入心底——太虚,这是来自太虚的声音,传达天道之旨意。
而天道,是三界六道成形之始,亘古以来,便存在的东西。
司乔抱住突然疼痛的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仿佛那里面有成百上千个蛊虫在蠕动啃噬一般,无数的黑白相织的片段扭曲着在她识海里呼啸来去,她的十指摁在乌发之间,恨不得掐进头盖骨里。
穆飞羿骇了一跳,忙擎住她的身子,“别动。”他伸出手掌摁在她的后背之上,往她体内灌输神力。
神力与灵力不同,灵力来自天然,是天地间自然形成的一股力量,犹如水,空气,日光。而神力则是加了当事者的修为,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独一无二的修持。
穆飞羿许是真的着急了,耀目金光自五指迸发,不知多少,悉数灌入司乔心脉,司乔本似要裂张的头顿时一阵清爽,甚至有飘摇升空,口饮琼浆玉液之妙,与此同时,她的双臂猝不及防,嘭嘭嘭几声,窜出一尺来长的羽光。
说是羽光,七彩炫目,光华流转,衣衫尽透,但真的触碰过去,其实是有实物之感的,脂玉雪肌般滑腻。摇曳之间,玉臂影绰。
不光如此,她的前胸后背也绽出一层绒羽来,颜色却是玉色的,温润细泽,美轮美奂。
穆飞羿始料未及,眸光中的愕然恰巧被惊诧中转过头来的司乔捕捉到。
两两对视。
司乔几乎羞得恨不能钻到裤裆里。
好在异状只是一个错神的功夫,便消退下去。
司乔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砰砰急跳的心。
丢死人了。
穆飞羿的脸色却像是雪后的晴光,霎时绚烂起来,他少有地呈奔放之姿向司乔伸出双臂,一把将她搂了个满怀。
“阿乔,我好喜欢。”
“司乔:“……”
满脸红晕。
搂抱了半天后,平静下来,司乔为了摆脱尴尬,也是为了让穆飞羿不再继续借机缠磨她的身体,对他道:“王爷,你跟我讲讲世子的事情吧。”
为何穆浩辰生来多病,为何他没有手纹,且为何见了她之后,会自动地显现生命之轮。
穆飞羿不情不愿地撒开禁锢着他的手,淡淡道:“都是那东方贼子搞得鬼。”
却原来十三年前,东方玉林专门隐在端郡王府,单等穆浩辰从娘肚子里爬出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将人小小婴孩娘胎里带来的命数一个指头抹去了。
人的左右手纹是天机图,暗含了前世今生,前世命数既然没了,手纹自然也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但如此,他还将灵族之神土塞进穆浩辰的奇经八脉之中,因此那可怜的世子爷自出生便经脉闭绝,身体羸弱,不但无法像其他皇家子弟一样去试一试修炼之路,还每日里挣扎在看病吃药动不动死去活来的死亡线上。
然后,三岁那年,穆浩辰又一次面临欲死欲活的境地,东方玉林扮成了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神仙,飘到了端郡王府的宅院里,略略出手,解了穆浩辰的性命之忧,并且留下了那样一句画饼充饥般的预言——倘若日后有人能令世子爷生命线现出,那人便是世子爷命中贵人,一定要及时把握,拜之为师……
那人不可能会是别人的。
一定会是司乔。
因为世出世间,那灵族之土只有在遇到司乔,且离她有一丈之内时才会像铁遇磁铁一般,被缓缓地拉扯着沿着脏腑与经脉缓缓渗出。
彰显寿命的生命之线便也随之一点点地蜿蜒显现。
说到底是这东方玉林算计了人家世子,又来卖乖讨好,令人感恩戴德了。
简直是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的目的是什么?”司乔攒着眉心喃喃问。
该不会是特特为了她吧?
为了她能跟端郡王府攀上关系?如此能摇身一变成了穆浩辰的师父。不出预料的话,端郡王夫妇此生此世都会对司乔感激涕零,小心翼翼地当最尊贵的座上宾来对待。而那世子爷更是一日也离不开自己。
瞧他今日的表现就知道了。哪怕不是出于心理上的孺慕之情,就单单一个肺腑经脉的舒畅就能令人甘之如饴了。
可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令她与端郡王府建立如斯亲密不可破的关系,为什么?
“说来是六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端郡王与我是同一个曾祖父,他的祖父与我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端郡王的祖父当年是皇后所生,嫡长子,也是钦定的太子,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穆飞羿低声道。
司乔惊讶,“那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后来为了什么,端郡王的祖父,也就是那位太子突地有一天向曾祖父提出禅位,他死活不愿意再做储君,请求曾祖父另择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