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仁仙无论知道不知道背后的事,都屁滚尿流劫后余生般一股烟似的跑了——前方的熊主理的身影已经没入了宫墙之内,两人都带着再晚黄花菜都要凉了一类的恐慌。
司乔推断,方才那一声巨响可能是某个宝藏的门炸开了,否则这群人怎么跟狗撵肉包子一样。
那条滑腻瘆人的庞然大物在失去了突破水面之后的第一个袭击目标之后,像是恼羞成怒起来,往回缩了半拉身子,疯狂地摇摆着击打河面。
这样一来不要紧,河水汹涌四溅,以摧枯拉朽之势澎湃上岸。即便是高耸如祭台,也不可避免地沾了点光,四根柱子战栗了几下,在暗色的洪液侵蚀下,轰然倒塌。
多亏二皇子不知何时离开了那里,倒是没有伤到人。
罗修长老到底是紧随着熊主理潘天师去往皇宫了,剩下的几个长老们连声呼喝,“皇子公主们,快先躲开!这妖怪的涎液沾上不死也要褪层皮。”
一直站在画艇之下静观其变的三皇子当机立断,掠身而起,口中叫着“诸位皇弟皇妹,当心”,顺手拉了愣神的四皇子一把,共同逃过了风浪的侵袭。他身上的披风好似是件法宝,能够隔雨挡水,之前除了穆飞羿外就属他离得近,但竟然到现在也毫发无伤。
其余皇子则也相继撤离。
“六皇兄,你这个害人精。”八公主苍白着一张小脸边往外跑边愤怒地大喊,“你为什么要将封印去掉?”
双胞兄妹俩心有灵犀,七皇子也在酝酿着质问的念头,便顺着八公主的发作说了出来,“六皇兄,你捅的篓子,看你怎么收场!”
母妃告诉他,利用百姓的运道来锁住河妖,最终也是为了护佑百姓,这叫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再合理不过。
可是穆飞羿这样,以后倒是不用取之于民了,可长远看来,祸害的还是黎民百姓啊。
皇宫还能呆吗?京城还能住吗?大夏国,大夏皇室还怎样在万邦立威?
钦天监千年的积淀就如此毁于一旦了。如果穆氏皇族无以立足,还天下苍生呢,都得喝西北风去。
也不知道穆飞羿在犯什么糊涂。
他越想越愤怒。但突然发现几个长老都没出声,除了四皇兄也一脸不忿外,二皇兄不知所踪,五皇兄痴痴呆呆,只知道跟在三皇兄屁股后面撒丫子狂奔,而六皇兄,穆飞羿在哪里?
他一转头,看到那肇事者此刻竟还站在画艇之上,正将目光凝结在自己仍在燃烧的手臂之上。那胳膊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禁烧?烧这半天还没烧到布丝?
他正想着时便见穆飞羿薄唇一启,就像是吹熄一根细小的蜡烛一般,噗地一声,便将一臂的火光吹灭了。
“……”穆天羽不知道这位六皇兄在搞什么鬼,便听到几个字:“斩草除根。”
穆飞羿置身于漫天血雨之中,低沉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边,清晰得就像是在一拳之外呢喃般。
“留着这吸血鬼似的玩意儿做什么……父皇,让我帮你把它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众人闻听后都有点儿懵,司乔,董威,凌云虽然不离不弃地跟在穆飞羿的身边,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还有一个就跟自个儿是王爷似的飓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神情冷淡地站在自家主子的身边。
那形状像是一条巨型鱼的河妖仍在兴风作浪,拍打起波澜无数,那几个人大概足够皮糙肉厚,能将人灼烧成筛子的黏液对他们来说竟然毫无伤害力,不过这时穆飞羿却淡淡瞥了司乔一眼,对着她头顶那只形影不离的海马小伞凝视了一瞬,那海马竟然身体一挺,弯曲的脖子差点捋直,冲着司乔啵啵地连吐几个泡泡。
泡泡又瞬间化作几片钵盂状的布,将司乔从上到下四面八方严严实实地罩住,只留两只眼睛能看见外面。
她变成了一个浑身上下长满蘑菇的怪人。
“……”司乔眨眨眼睛,接收到了飓风一个羡慕嫉妒恨的白眼,以及董威想笑还要硬憋着的痛苦表情。
再往后,她眼睁睁看着穆飞羿袖中飞出一只明晃晃的刀刃来,就是那种巴掌大的小刀,穆飞羿惯常用的。
上面竟然蕴藏着一层火光,司乔一看就认了出来,正是方才燃在红烛之上,被穆飞羿磨磨唧唧比来划去施了无数法印的那盏烛光,后来又被他引烧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就是此刻执刀的这只手臂。
当时不清楚前因后果的,还以为穆飞羿不是疯了,就是街头杂耍或者跳大神的。
此刻才恍然大悟,他是将那火设法收到了这柄刀内。
刀刃上除了火光,还有淡淡的纹理感。
司乔觉得那些纹理感有些眼熟,仔细一看瞧了出来,跟之前罩在河面上的破碎封印如出一辙。
那些肉身已殁的指纹,抑或叫运道,无所归依,全被穆飞羿凝聚在了刀锋之中。
穆飞羿将之夹在两根手指之间,向那得了癫痫般抽风不已的庞然巨鱼轻轻一弹,火色刀片便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到了它的面前,贴着它的褐色身体没入了水面。
那山峦一样的“妖鱼”露在水面上的身体剧烈一抖。
整个河道都跟着剧烈地震颤起来。
血污像喷泉一样激涌出来,以“大鱼”肉身为圆点向外扩散,河面顿时变了颜色,血腥味迅速传遍了周遭数里。
再接着,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那只“大鱼”河妖在风雨中高伫的身体以缓慢的速度倾颓而下,重重地倒在河面之上,不多会儿漂浮起来,成了一具一端齐整如豆腐的腥臭尸体。
河水癫狂地上下起伏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无力地平息下来。
诡异的是,狂躁了几个时辰的暴风骤雨恰在这时停歇。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解决了?”
“死了?”八公主惊疑问。
“这么容易?”七皇子头还是懵的。
穆飞羿抬手向河面扔了个看起来像一枚大扳指的物件儿,那浮尸便眨眼消失不见,河面上的血污也缓缓地向扳指聚拢,就像是被它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