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大人，您来了？”司重大长老紧盯着白月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的皮肉也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动，司重大长老多么刚强威武的一个人，然而此刻不但是司乔，就连大虫长老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猜不透他是害怕多一些，还是期待多一些。
白月安回望着司重大长老，对于他的话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眼前的情景僵持了一会儿，司乔脑海里逐渐混沌一片，口却干得厉害，使者大人四字像是一道白光劈过，她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舒服。
“使者大人？什么使者大人？”大虫长老磕磕巴巴地问，“老顽固，你是说，这……这小子就是祖师爷爷告诉我们的那个让我们只当故事听的传说中的……使者……来收种子的使者？”
司重大长老不回答，看向白月安的眼神愈发地深沉莫测，他的视线自白月安的脸一点点往下挪，定在了他手中的两片圆壳组成的“大果子”之上。
他喃喃苦笑，“古神再来，神尊陛下乃是古神再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一直以为这称号不过是先神尊放出来的噱头，是为了陛下立威所用，没想到竟是真的，陛下，试问三界之中还能有谁能凭着一己之力便将这万神之源撬出，并回归其本模样的？呵呵，至此为此，我灵族的使命算是终结了。大虫长老，还不快去召集全族，宣布这个消息……不不，不能说，不能说……我糊涂了。大虫回来。”
大虫长老刚挪了两步的脚便又乖乖地缩了回来。
“这是灵族的秘密，之所以被称之为秘密，并非是说只有灵族人知道，而是知情者只有灵族的长老级别的人，至于现在，因为灵泉被破坏，新选的几位长老我还没有告诉他们。知情者便只剩下我和大虫两个了。使者大人既然来了，既然将万神之源取走了，说明古神世界一切安好，我司重便放心了。”
司重大长老说着，突然退后一步，双腿跪下，“我灵族作为古神之侍从，守护万神之源七百二十万三千四百四十四劫，至此完成使命。”
他将头重重叩下去，再抬起头来，泪水溢出眼眶，纵横在脸上。
“神尊陛下将万神之源的内核挖走之后，我心中极为愤怒不安，不光是因为灵泉乃我灵族至宝，是此地世间斗魔的法器，更重要的是，它是我灵族世世代代看护的来自古神世界的种子，是我们的重任，没有了它，灵族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倘若有一天，即便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使者大人自古神世界而来，要取走这颗种子的时候，发现种子只剩下了一个空壳，我将如何交代，我灵族将以何颜面面对主人。”
“所幸盗走种子的人和使者大人是同一个人，东西既然是您的，您无论如何处置都不为过。我司重才算放心了。”
他又看向司乔，目光不复之前的严厉和苛责，而是含了淡淡的欣慰，甚至不知是不是司乔的错觉，还包括了一丝崇敬。
“阿乔。”他第一次这样亲切地称呼她，前世之时，他都是叫她“水凰”抑或直呼“圣女”、“上神”。
“你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司乔愣愣地望着他。
家在哪里？灵界？神界？抑或是……
“老奴能不能请求您一件事情，最后一件事情。”
老奴？司乔更是茫然，头脑中那道捉不住的白光晃来晃去，她有一些眩晕起来。
司重大长老笑一笑，脸上的泪在逐渐散去的白雾里闪着光。
“我们灵族已经在此世间扎下根来了，岁月久远，您的仆从们都已故去，我们这些您的仆从的后人皆是出生在此世间的血脉，即便日后灵气断绝，我们会泯然于其他神族，但是老奴仍然想要恳请阿乔圣女，您回家的时候，能不能容许我们辞别您留下来，留在此世间。”
他哀切地望着司乔。
那样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样一双熟悉的眼睛，那样亲切的白发和皱纹，即便现在的司乔从理智上知晓，这个老人不是她的阿公，对她并没有过抚养之情，可是她的泪光还是不争气地浮出，她无法忍受他顶着一副如此的面孔这样低声下气。
“我不知道大长老在说什么，我只能靠猜测。”司乔轻声道，“然而无论什么要求，我都愿意满足您。”
“呵……”司重大长老笑起来，笑得皱纹舒展，眼神烂漫，神情像个孩子一样，“多谢阿乔圣女，大虫，咱们走吧。”
大虫长老一只手拄着拐杖，还陷在种种纷至沓来的思绪和震惊之中，听闻此言，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司乔则是转向白月安，看向那颗被他放在手心里的“种子”。
周遭的白雾越来越淡，逐渐地即便是不动用神力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沃土千里，纷纷变成了天界之中最常见的褐红色，上面珍贵的奇花异草摇曳着，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阵阵清香，再不能只需以法力低传一声“长”便随意地抽条了。空中成群结队的灵兽神鸟们飞来飞去，不时发出疑惑的叫鸣声。
此时的灵界，已几乎与天界之中任何地方没差别了。
灵族之中的人也察觉到了，纷纷从住所出来，可是司重大长老早就下了命令，不许他们靠近灵泉附近，于是他们就守在外面，惶然地议论纷纷。
“月安，跟我说一说这万神之源吧。”司乔道。
她只不过是来看一看故土，想要寻找一下弥补族人的办法，谁知不但没有弥补，反而是彻底摧毁了。灵泉的壳都被扒了出来。说实话，她生生灭灭无数世，很多的记忆重叠而凌乱，但从不知道灵泉还有壳。
可是看着这颗空剩了壳的小东西，她竟然一点抵触和陌生感也没有。
也对啊，灵泉是个种子。这么说她是种子里孵化出来的。对于自己的生身之所，自然是没有抗拒。
不，不仅仅是，她的目光一凝，盯在了那种子壳表层的花纹上——和槑槑与嗰嗰上的花纹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