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戴斗笠的女子正是司乔。
听到赤榴公主的哭求,她微微一笑。那厢里樊轻熊使出了浑身解数还在朝床榻上的皇帝攻击,但皇帝就像是罩上了一层无影无形的金刚罩,丝毫不受影响,唯有出离愤怒的表情在表示他能感知到这一团乱象。
也没见司乔出手,樊轻熊忽地闷哼一声,仰头向后倒去。邱御史和封太尉也相继瘫倒在地上。
司乔缓慢地踱步过去,经过三人的时候,他们眼中露出惊恐又绝望的眼神。
“你是谁?”
“你是人是鬼?”
“她就是醉春阁的那位!”
司乔对这些问话置之不理,来到冬安皇后和赤榴公主的面前,冬安皇后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赤榴公主哭道:“司真人,求你救救我母后,我不想她死,我也不想父皇死,我想让他们都好好地活着。”
司乔蹙着眉心看冬安皇后,看了一阵子摇摇头道:“可是如果我救了她,你欠我的可就更多了。”
“我知道。”赤榴公主哽咽难言,她将冬安皇后放在地上,又冲司乔重重叩头,“你看我身上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尽可以拿去,我只要我的父母双亲团团圆圆,健康平安。”
司乔注目着她,眼底浮出一丝同情和悲哀,良久她点点头,叹气道:“好吧,债多不压身,既然如此,我再多满足你一项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我怕你日后会后悔。那时候可就一切都迟了。”
“我绝不后悔。”赤榴公主将额头磕得砰砰作响,印堂处血迹斑驳,司乔轻轻抬袖,一阵微风拂过,她额心血糊糊的皮肉便像是沾惹的颜料被一点点抹去般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倒在地上的冬安皇后重重咳了起来,赤榴公主忙去扶她,冬安皇后坐直了身子,睁开眼眸,眸底清亮有神,也是无事人一般。她看向司乔的眼神很是复杂,但始终没说什么,又转头向床榻上的皇帝。
“陛下。”她淡淡叹了口气,拉住了他露在被褥之外的手腕。
皇帝将她的手攥紧,眼底闪过感激与欣慰的光芒。这时从门外冲进一组御林军,领头的乃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是昨日玄鱼接待的——郎公子。
御林军将樊轻熊三人捆起来,孰料普通的麻绳竟然奈何不了他们,尤其是樊应熊,几下便将两个御林军撞倒,手腕粗细的绳子也崩裂开来。
“真人。”赤榴公主急叫道。
话音未落,便见三条白线自司乔的头顶飞出,龙蛇一般游弋着向三人腰间而去,当挨到身边之时,樊轻熊三人顿时如被施了定身法,木偶一样任人打发。
他们不知那白线看起来跟头发丝似的,平平无奇,却是一样神界至宝,它能顺着人的腰眼钻进体内,将奇经八脉全部堵塞住,再大的术法也施展不出来,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纵使是神界之人碰见也要小心,何况是区区凡人。
“诶?主人你把这种压箱底的细节都回忆起来了?”玄天镜颤动着身子,激动地问,“用得是得心应手啊啊。”
“哇,娘亲。”司乔发髻上的槑槑同样语无伦次,“我数一数,你有一万三千二百三十一年零五天没用这一招了,上一次是对付谁来着?好像是金鸡仙子。”
“大材小用啊大材小用。捆仙绳对付凡人……暴殄天物……”玄天镜痴儿一样唠叨,“不过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司乔顾不得理会他们的疯癫,眼前乱象依旧。
“公主殿下!”被强架出去的樊轻熊彻底绝望了,咆哮出声,“你进我樊家的门也有三年了,航儿没有对不起你吧,我樊轻熊也一直对你毕恭毕敬……你真要这般狠心么?你与航儿……所谓一夜夫妻百夜恩,你有没有考虑过他?”
赤榴公主的眼睫垂下,半带着冷漠道:“相国大人放心,樊木航为人忠厚,并无过错,你的事只是你的事,不会牵扯到他的。”
“好,好。”樊轻熊呵呵发起笑来,当他被拖行到门外很远的地方,仍旧能听到他的笑声,“果然,果然,平谷道长诚不欺人也,预言成真,北晟要亡了啊,北晟要亡了,北晟终亡于妇人之手。”
赤榴公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郎公子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命手下的御林军把守在寝殿门口,而他默默地侍立在她身边。
“父皇。”赤榴公主跪在龙榻前,皇帝望了望她,又将目光投向司乔,有忌惮也有畏惧。
“父皇,我给您介绍一下。”赤榴公主道,“这位便是将你救醒的司真人。”
皇帝目光闪动,冬安皇后心有灵犀般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据公主说您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您也答应了她救人救到底,可为何陛下虽然醒来,不能说话,也无法行动呢?”
显然赤榴公主也有同样的疑问,眼中的焦急满溢,司乔淡淡应道:“仙家法术施展在人的身上,是需要机缘的,违背天道,强行融入,虽能立竿见影,但其后所遗留的症结亦难以承受。慢慢来比较保险。我想你们也不想欢喜太过短暂吧。”
“那需要多少日子陛下才能完全恢复正常?”冬安皇后问。
“短则月余,长则百日。”司乔答,“就看仙术在他体内融合得快慢了。”
赤榴公主吁了口气,“百日,好,那就等上百日……反正佞贼已除,尘埃落定……”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安地看了司乔一眼,随即脸上浮出坚毅的神色。
司乔又道:“所谓父女连心,陛下的药引是我用了公主的一缕气息所制,这百日内病情不愈气息便不能绝,我须时刻跟随在公主十步以内。以保证它的供应。”
“自然如此。”赤榴公主点头。
冬安皇后却半喜半忧,欲言又止,犹豫了好大会儿突然郑重其事地起身,跪向皇帝道:“陛下,你卧床之日,朝政明面上由臣妾打理,实际是那樊轻熊一手遮天,独断专行,如今你醒来,他也倒台,政务就再由臣妾再多顶替些日子么,还是陛下另有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