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你我？”司乔低声重复。
“是的。”穆飞羿道。
“种种迹象表明，穆天厉之死乃我所为，事后最得利的也是我。且他还安排了所乔装之人穆天珏的不在场，更加坐实了我的嫌疑，虽然此计颇为拙劣，我若行事，不可能如此不周密，但你若是不信我，因此与我生了嫌隙，便是他所能达到的最大目的。”
“嗯？我……我在他们的心目中……如此重要？”司乔的关注点有点奇特，她意识到后不好意思起来，脸庞微微发烫，“我是说，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山野丫头，他一天界之人，何必……”
“你当然不是。”穆飞羿道。
他的手指在她的发间轻旋，不多会儿，青丝绕手，满指凉滑，他轻轻一笑，睨着她的脸庞，“不提其他，单论你是我的心爱之人，这一点就足够了。”
司乔心头一热，点点头，表示明白。若是穆飞羿不跟他说透此事，她还真的就误会了他，就连大虫长老，不也是作此想法么。
忽地又想到，“那么潘仁仙也是天界的棋子了？”
“他？”穆飞羿淡淡一哂，“还不够格。”
“只能说是为人所利用了。”
司乔默然，照此看来，自穆飞羿出生那日起，天界中的某位便盯上他了，且用尽了手段，使得他好好的皇子身份，本是尊贵无比，父慈子孝，却在三五年间便外祖家没落，亲母身死，父憎人嫌，小小孩童所依仗的温暖全部剥夺，能够活下来尚不容易，若非心志坚定，偏激乖张抑或精神失常也是有可能的事。
由此看来穆飞羿所面对的种种，在她面前只掀起一个小小的幔角，只怕其中的凶险远远超出她所能想象的空间。
“他是谁？”司乔握向他的手问。
穆飞羿却没有回答。
静默之中，发丝滑脱，他的手指僵直，他的脸色在黯淡光线中有种青白之感，一双幽邃的眸子更显深寒。若非他的胸膛散发着温热气息，若非他另一只手还在紧紧搂着她的腰肢，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生她的气了。
一个恐怖的念头忽地闪出心间，她悚然抬起头来。
“既然如此，望山覆灭的凶手，会不会也来自天界……也是他？”
穆飞羿的手一滞，与她的视线对接，眼中的讶异昭然若揭，而司乔的眼圈瞬时就红了。
她明白了。
她猜对了。
“为什么？”她喃喃道。
天界，本该是纯净圣洁之所，是六道中至尊之地，为何会存在这样的蝇营狗苟，为何会不放过凡俗中的一个小镇？
她，他，以及那些平凡的村镇百姓，如何得罪了他们？
她想不通，凭借着现在的犹如井底之蛙的所知所解，根本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推断不出什么真相。
然而，不管怎样，“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眼泪大颗大颗地沁了出来。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穆飞羿将她抱着一起倒向床头，手掌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会的。会报仇的。所有失去的，都将拿回，所有不公之事，都会推倒重来。”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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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之外，一座秀奇连绵的高山拔地而起，远远望去，峰顶云遮雾罩，月华透不进半丝。
半空中，一个一人高的黑物飘忽而过，若是有人看到，定会惊奇万分，怎地寺庙里的宝塔自己长了翅膀会飞了？
这铁塔正是潘仁仙之物，他正在塔中席地而坐，闭眸御塔而行，一身的阴森气息。
忽地经过山麓上方之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眸，透过铁塔窗棂向下看去。
下方郁葱林木之中，有一道灰影若隐若现。
他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口中念念有词，铁塔顿时改变了方向，向下疾驰而去。
了尘道人衣衫不整，形容狼狈，正坐在一棵千年古树下打坐。
他眼眶发黑，脑后的发髻歪了三分，脖子上有一道血痕，青灰色道袍背后裂了几道口子，搁置在身侧的拂尘也断了一半，剩余的一半参差不齐，完全没了得道高人仙风道骨的法器之感，反而像只残破的扫帚，委屈巴拉地跌在枯枝黄土上。
经过反复的调息运功，了尘道人脖子上的伤痕慢慢地变浅变淡，但他两眼下方的赤黑之色却并没有好转，反而有加深的迹象，就像是十天十夜没睡觉一样给人一种困焦之感。
片刻后，脖子上的伤痕终于完全愈合，他伸出手来，看向小指，最末一节上嵌着一排整齐的牙印，便是在那牙印之下，有一道暗色的黑线，一直从手指绵延到手臂，继而延伸到他的胸口，袭入眼眶之下。
“堂堂魔神椒图，竟学犬只咬人……”他低低咒骂一声，却在这时，忽地抬起头来，看向一侧密林，眼中杀机闪现，“是谁鬼鬼祟祟，滚出来！”
紫色长袍自密林后走出，潘仁仙手持着铁塔，缓步来到离了尘道人几步之外，他如镰的一双眼睛里渗着似笑非笑的冷意。
“师父，原来是您在这里，那穆飞羿的手下当真威猛，竟能将您老伤成这般，却不知到底是何来历？”
了尘道人蹙了蹙眉，没有回答他，而是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尘灰。
之后一弹指，某个闪着银光的圆珠子飞向潘仁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师徒一场，今日缘尽于此，以后便不必再见了。这是你的本命魂灯，还给你。另外还有一瓶灵药，可助你突破阳神出窍之瓶颈，算是我对你的最后心意。”
说完，他又一弹指，潘仁仙的手中便多了一个古朴的玉瓶。
之后，他便欲转身离去。
“师父，请留步。”潘仁仙却一个闪身阻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做什么？”了尘道人脸色一厉。
“师父，如你所说，你我师徒一场，今日缘尽，您老怎地也得大发慈悲，将这二十多年的前因后果告知于我，好让我即便是被哄被骗被利用，也能在末了明白原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