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司乔未等来二奎嫂的托梦,却等来了穆飞羿去阳峰的决定。
司乔曾经问过玄蚺它们几个,能否直接去龙目所在地取到龙睛,玄蚺道:“可以是可以,但那样取得龙睛的难度会多出几番来,等于集合龙首的所有邪魔之气等你去攻克。”
权衡之下,穆飞羿还是决定各个击破。
何况皇帝那方有一直在等着源源不断的宝物的架势。
说来奇怪,这次因着要遵循“阴雨不赴阴,晴阳不登阳”的老风俗,特意提前看好,挑了个下着小雨的天气出发,可是不到半途,小雨停歇,再走了几步,阴云散开,等诸人仰望天幕的时刻,金乌破空而出,洒下万千碎光。
董威的脸顿时绿了,指着头顶哀嚎,“老天爷,你也太不靠谱了吧?”
潘仁仙虽未经历阴峰的艰险,但听手下人仔细描述过,见状脸色也有些不好,对穆飞羿道:“王爷,你看我等是否要择日再行?”
飓风冷飕飕道:“只能说天意如此,择日还是晴天。”
穆飞羿仰头看了看天,“既然和上次一样,躲不过去,那便还是走吧。”
潘仁仙倒没再说打退堂鼓的话。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接下来的行程竟是出奇地顺利。
飞花落絮,落英缤纷,间或鸟鸣蛙叫,蝶舞蜂忙。
除却山势险峻,山路陡峭外,处处皆是赏心悦目的画卷。
因了每个人皆有轻功底子,这点寻常人难以攀登的峻岭,在他们看来不在话下,因此一路便只剩了风景可看。
那些对于天气骤晴的担忧,也渐渐随着美景入眼而散去了。
大家面容轻松,司乔却丝毫不敢放松,她悄悄问玄蚺,“这里原先是你的地盘,可据你说你是被妖魔赶出来的,你且跟我说说,那妖魔长什么样子,在何处安身,他有些什么样子的特点,最好是将弱点剖析给我听。”
玄蚺在她右臂处一阵吸气,“司姑娘呐,你可知阴雨不赴阴,晴阳不登阳的老习俗是何缘故?”
司乔道:“不知。愿闻其详。”
“你也是见到了,阴雨天那阴峰瘴气席卷天地,凡人寸步难行,只因阴雨天阴气最重,那斗篷魔物汲取太岁长生之力疗伤生骨,每逢阴气重时便依靠一重器法宝吞吐魔气,有事半功倍之效。而阳峰呢,呵呵,至阳至刚,也至邪至魔,你稍后便能见识到了,当日我玄蚺差点就没命逃出来。”
一席话说得司乔心砰砰跳,追问道:“是如何至阳至刚,至邪至魔的,你说得具体一些?”
玄蚺却嘿嘿一笑,“它邪魔就邪魔在见人下菜碟,一人一个样,不好概括不好推测,我只能给你一句提示,那就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又如电,应作如是观。”
“你还念起佛经来了……”司乔觉得自己往日里低看它了。
“那是自然,主人曾在燃灯古佛座下修习千年,我等皆有陪伴。区区几句佛偈手到擒来。”
司乔撇了撇嘴,绞尽脑汁参悟去了。
及到了阳峰之巅,众人俯瞰来时路,皆感到一阵茫然:分明是一座普通的山峰,哪有宝物,哪有危险?
司乔将玄蚺所说详细告诉了大家,董威挠着头,凌云默然不语,飓风不以为然,穆飞羿若有所思,褚大宝和其他人皆一头雾水。
潘仁仙则足尖轻点飞到界碑之上,遥望四方。他身边的侍卫,包括王二奎、杜石头等四人皆条件反射般立刻围拢在他身边。
司乔瞧着这一幕,心底泛起古怪之感,其他侍卫说得通,这王二奎、杜石头四人做起这事来为何如此熟稔,这绝不是一个山野村民训练几天便能达到的。
正想着时,突然听见潘仁仙惊呼一声,他指着远处,指尖微微地颤抖,“仙境……仙境……”
与潘仁仙认识这许多日子以来,他阴狠毒辣过,时嗔时恼过,但从未如此激动失态。
众人惊讶之余皆随了他的指引去看。
却在一霎那间,潘仁仙紫袍微扬,姿如鬼魅,离弦之箭般掠向他先前所指之处。
“天师大人!”十几道袍影皆惊叫着随了他前去。
司乔错愕地望着,那里不过是一汪湖泊而已。
诡异的是湖泊周边开遍了绚烂红花,大片大片,鲜艳如血。
倒映在水中,亦如血染,于璀璨阳光下与碧波交相辉映,金晖流溢,颜色更胜。湖中心泊一木舟,轻巧纤薄,不像是能载人的,倒像是个玩意儿。
“哪里就是仙境了?”司乔不由腹诽,这潘天师还没到老糊涂的年纪吧?
却在这时她瞪大了眼睛,从木舟的篷子里走出个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者来,他拄着云杖,身穿芒鞋,腰里缀着个硕大的葫芦,望着司乔微微地笑,招了招手,“乔儿。”
“阿公。”司乔欣喜若狂。
司重面带着微笑,足下生云,将他从膝盖往下都盈罩在一面白茫茫的仙意之中,只消片刻,便来到了司乔面前。
“阿公。”司乔哽咽出声。
“乔儿莫哭,阿公先前假逝,是不得已,现下处理完了一些事情便立刻回来了。”司重鸡皮鹤发的脸庞神采奕奕,似乎比之从前还要年轻一些。他深邃的眸子闪着智慧的光泽,看向司乔时是一如既往的慈爱——这慈爱司乔熟悉到骨子里,却也失去了好久好久了。
司乔一边揩泪一边望着阿公,阿公拉住她的手,粗糙而厚实的手掌唯恐丢了般将她紧紧地攥着,“阳峰之事暂告段落,先跟阿公回家去吧。一切后续事宜我与六王爷、潘天师等人从长计议。”
司乔一怔,转头去望四周,空空荡荡,一个人都不见了。
唯有风拂密林,远处血花围湖。
“王爷呢?”司乔着急道,“大宝哥呢,还有亭长大人,董将军他们呢?”
“这里不宜久呆,阿公先把他们送走了。”司重微笑道。
司乔虽觉得奇怪,但是盛阳灼灼,阿公此刻的模样太过于真实,她拿起他的手掌低头端详,无数的茧子,纵横交错的沟壑,是阿公那双历经沧桑的手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