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穆飞羿的灵力在那里游走,汇集又扩散。将雪白透明的肌肤衬得如一方蕴含灵力的美玉。
董威眼底浮出一霎的惊奇,瞪起圆眼来端详了下,待觉得不妥,赶忙转了视线,喟叹一声“非礼勿视”,接着叫道:“司姑娘,笑儿醒了。你不去看看她?”
司乔毫无动静。一头乌发垂在肩侧,脸部的肌肤仍旧时有模糊,几乎能透过脖颈看到下方的枕头。
“刘四娘子刚回来了一趟,说还没找到褚大宝,褚亭长和刘四继续找着呢。哎,这孩子,不省心呐。司姑娘你醒醒吧,咱们要不要一块去找找……”感受到身边突增的凛冽杀气,董威赶紧将话头咽了下去,几乎被口水呛到,“咳咳咳……”
司乔眉心的玄天镜此刻幻化出眉眼来,浮沉之中冲着董威睨了一眼,满是绝望的哀意。
董威知错就改,站起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又道:“司姑娘,你阿公要来了,你不去迎接他吗?”
五兽同时发出嘁的一声嘲笑。
说谎可不是好人。
董威脸色有些讪讪,抓了抓头又道:“对了,惊鸿也死了。”
“……”玄蚺玄鱼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可是董威接下去道:“但是它临死前生了一个小马驹,真看不出来啊,惊鸿那样的枣红大马,竟然生出来一匹雪白的小公马来。那模样都不像是凡马。不过可惜,它生下来娘亲便不在了,没有母奶可吃,给它吃草它也不吃,现在气息微弱,大概也活不下去了吧。”
就在这时,穆飞羿的身体剧烈一颤,他感受到了来自指腹的轻微异样,双眸紧紧地盯向司乔。
只见司乔模糊的脸庞缓缓恢复了边界。两瓣干裂如姜皮的唇也愈合了些许,宛若透明的肌肤染上了些许的晕光。而在穆飞羿的指下,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穆飞羿情急之下,加速了真气灵力的输出。
董威也激动起来,说得更加带劲:“司姑娘,你要是再不起来看看,那小马驹可就真没命了。可怜它刚生出来还没有名字,就要再去幽冥地府排队投胎……你说我把它葬在哪里好呢,要不就葬在你家房后面龙口潭哪里吧,它娘亲就是吃了那里的一口草才发癫的,你于它胎儿时便救了它一命,可却终究不能再保全它……哎,不说了,我得再去看看了,说不定去晚了就赶不上它咽最后一口气。”
说着他作势要走。
一直游走在司乔身体四周的丝丝红光刹那间聚回胸腹之处,司乔的双眉紧蹙起来,意念似乎在努力挣扎着,想要与那红光对抗,穆飞羿先前为她输入的灵力由散乱白光倏然化为汩汩清流浸淫身体。
“王爷,董将军……”司乔眼睫颤动,微启了唇,艰难发声。
“阿乔。”穆飞羿凤眸微敛,无尽的真气从他身上流转而出。一旁的董威都觉得于心不忍,“殿下,不如换我老董来吧,不然司姑娘醒了你该倒下了。”
穆飞羿无动于衷,一双凤眸全然系在司乔身上。
不多时,那红光已被逼成红枣一般大小,悬浮在司乔的心口,司乔的脸庞以眼见的速度由透明转成肉色,嘴唇也重新恢复了润泽,她张开了眼睛,在穆飞羿的搀扶下,剧咳起来。
咳得天昏地暗,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直到吐出一口淤血。
司乔胸口的那粒如枣般大小的红光就在淤血中弹蹦,被董威一把摁住,装进了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小瓶子里。
“董将军……”司乔虽然虚弱,但仍撑着胳膊看向董威,“惊鸿真的生了?那小马驹就快死了?”
在这段时间,惊鸿一直住在她的院落之中,东厢房一侧劈出一块空地搭建了马厩,司乔每天早晚都会去看它,与它聊上一会儿。惊鸿虽为凡马,但极有灵性,每次司乔对望它的眼睛,它都会跟司乔交流即将为母的心情,并且会对司乔表达感激。
惊鸿死了,司乔已有心理准备,毕竟整个望山就没存半个活物,那一夜她已检视过,也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心理,鸡鸭鹅狗等家畜竟无不遭难。
可是惊鸿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
司乔即刻就要下床,微喘了气息,凄声道:“我想去看看。”
董威看了看穆飞羿,穆飞羿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司乔便在穆飞羿的搀扶下走出了屋门。
房梁上玄蚺与玄鱼玄虎玄虫面面相觑,不久之后,一片欢呼。
“董大胡子!你拯救了三界啊!”
马厩里的干草上,蜷缩着一团雪白,是那只出生了三天的小马驹。它正睁着一对湿漉漉的大眼睛,呆望着空中一个地方发呆,整体看起来还蛮有精神,并不是像董威说的那般性命垂危。
司乔走进来的那刻,它转了脖子,待看清来人后漆黑的眼仁里浮出朦胧的光雾,宽宽的嘴巴撇了起来,竟像是有些委屈的模样。
司乔喉头哽咽,仰头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强逼了回去,缓缓走到它的面前蹲下身去摸了摸它。
它和林笑儿,是望山此次劫难中唯二的幸存者。
而且,只要他们活下去,找到这次事件始作俑者的难度便小了很多。
司乔轻轻抚摩着它,将满腔的愤懑难过一点点压下去。而那小马驹像是极为享受,长长的睫毛微微眯阖。
不过片刻之后,司乔便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它怎么不站起来?”
一般马驹在产下后一个时辰内便能站立,母马会用舔舐的方式催促它起来,尽管过程艰难,它羸弱的双腿摇摇晃晃,看起来十分可怜,但作为一匹靠足力谋生的畜类来讲,这是它生来必须经历的。
董威在一旁道:“我和凌云用尽了办法,它都不愿意站,就这么躺着。要不我说它可能活不成了嘛……这样下去,它哪还是一匹马?”
司乔的手移到小马驹的腹部,寻到它光滑柔软的腿脚,四条挨个捋过去,并无异常。
马驹反而调皮地伸出舌头,舔向司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