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郡主浑身颤抖着,面色青白如同纸人,可是因为点着穴她没法动弹,也就无法护住断掉的残肢。脸上的泪与臂上的血齐齐淋漓而下,惨不忍睹。
德平长公主见状勃然大怒,却也没有去管她,不知是因着境遇紧急,还是怎地,只是狰狞地骂了句“可恶”,便于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她的念诵,那些原本静伫一旁神色木然的御林军们突然尽皆周身一振,抬起头来,朝黑衣女子及皇帝和三皇子看去,目光凶恶。
下一刻,他们竟一个个犹如发疯的饿狼,朝三人迅猛围扑过去。
黑衣蒙面女子手中持着玉玺与凤印,赤金黄龙与火色凤凰的影踪已经分别销匿在其上。她没有料到后续会出现此种情形,吓了一跳,想再施法,那玉瓶中的红色液体却已经用完,她慌张地叫了声“皇上”,向其身边躲闪。
而皇帝和三皇子尽皆大惊失色。
“朱家的邪魇之术。”皇帝恨恨大叫,“你是怎么会的?哦,对了,那二人叫朱祁朱连——原来你竟然投奔了朱家,这些年来是在跟他们一道苟延残喘吗?”
德平长公主脸上闪过扭曲之色,似乎非常厌恶他提起这些,“一切皆是拜你所赐,穆行烈,你活得太久了,早在十七年前就该去死了。”
说话间那些御林军已经来到了皇帝的面前,抓胳膊的抓胳膊,扯腿的扯腿,拽头颅的拽头颅,竟像是要将他五马分尸。
皇帝悲恐交加,绝望之机终于向穆飞弈嘶声喊出,“羿儿,羿儿,救我……拿下这个女人,你要的朕都给你。”
谁也没看见穆飞弈是怎么出手的,即便在司乔的眼中,他也仅仅是抬了抬袖子,那些疯狂的御林军便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一般齐齐打了个激灵,接着木然的面庞上泛出茫然之色,彼此间互相看去,等到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一起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求皇帝饶命。
奇怪的是,连同那位德平长公主也向后趔趄了几步,胸口如被重物所击,接连吐出好几口黑色的血块来。其后她抬起头来,一双凌厉倨傲的眼睛竟浮出了一瞬的迷离之色,就像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般。但当她缓缓扫视四周,看到站在自己身后僵立不动,半边身子已被鲜血染透的宜宁公主时,她眼眸一撑,大梦初醒一般,“宜宁,宜宁!?”
她飞快地到了宜宁郡主身边,出手将其穴位点开,又把因为失血过多几近昏迷的宜宁郡主抱在怀里,脸上流露出为人之母所应有的焦灼与伤悲。
“宜宁,我的宜宁,你还好吧?你醒醒。”她将一只手抵在宜宁郡主的后背上,拼命地为灌输灵力。
而皇帝那边不再有人围攻,由三皇子搀扶着站了起来。朱祁本还想负隅顽抗,远远瞧见德平长公主的情形,犹豫了下,闪身向她奔去。
朱连却早在御林军们恢复神智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像是嘲讽又像是终获自由的轻松,耸了耸肩,瞥了一眼混乱中呆若木鸡的司乔,身如轻燕般闪身飞走了。
“御林军听令,将这些贼人格杀勿论。”皇帝看向德平长公主,大口喘息着叫道。
那些御林军起身,纷纷去捡起武器,向德平长公主围过去,而熊不礼,潘仁仙及钦天监的四位长老也不知何时身上的绳子不见了踪影,各自踉跄着爬起来,有的拥向皇帝,有的则攻向德平长公主。
尤其是潘仁仙,似乎对德平长公主恨之入骨,
朱祁匆忙拉起德平长公主,“雀娘快走。”
德平长公主本想抱起宜宁郡主一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御林军的刀剑砍了过来,朱祁格起胳膊去挡,他的肉身竟格外坚固,堪比金石,将那些刀剑硬生生驳了回去。而接下来,他祭起一只伞状法器,恰好将自己和德平长公主罩在了下面。
但露在外面的宜宁郡主身上又挨了狠狠的几刀,再次血流如注。
“宜宁!“德平长公主在法器内看到,惨声大叫,一把将朱祁推开,重新抱起了宜宁郡主。
她一边像是溺水被救之人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边不住地用手堵着宜宁郡主身上的血窟窿,口中则喃喃着,“宜宁,我的女儿,对不起,是娘亲对不起你。”
刀剑再次袭来,朱祁举起法器替她们去挡。背上却冷不防被潘仁仙射来的一只冷箭穿透皮肉,伤口迅速渗出黑血。
他晃了一晃,膝盖一软,半跪了下来。
“住手。”德平长公主突然抬头喊道,泪流满面,“穆飞羿,让他们住手,看在我与你母妃那些年的交情上……我尚有话要说。”
始终静静立在一旁的穆飞羿微蹙了眉,转了头向皇帝道:“父皇。”
皇帝很不情愿,他一直气喘吁吁地盯着御林军们拿刀剑向德平长公主砍去,就像是他亲自动手一般,爽快却也吃力,但却也没有强自坚持,咬着牙挥了挥手,“停。”
御林军们退后,潘仁仙及魔妖二科长老也意犹未尽地停了手。
德平长公主长吁了一口气,将宜宁郡主托在胸前,再度拼命向她胸口输入真气,片刻之后,宜宁郡主动了一动,德平长公主大喜, 温柔看她,“宜宁……”
宜宁郡主艰难地睁开眼睛,目光向自己的右臂看去,那里空空荡荡的,但鲜血沾满了衣袖,显得有些沉甸甸的。
“对不起。”宜宁郡主唇角扯出一丝苦笑,“玉玺没了……我没能保住国运……辜负了您……”
“不要紧。”德平长公主头摇得像拨浪鼓,泪如雨下,“那些都不重要。是娘亲错了,娘亲……娘亲糊涂了,娘亲对不住你……”
宜宁郡主苍白的脸上浮出些许诧异,随即淡淡笑了,“我一定是在做梦……梦里的您……总是这般温柔慈祥……”
德平长公主心如刀绞,将宜宁郡主抱紧了些,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到宜宁郡主的头上,“没有,不是梦,以后都不会是梦了……娘亲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