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作甚？”二皇子最初的讶异过后，便是淡淡的不耐。
听在三皇子耳中，尤为惊奇。
如此看来他们早就有过接触与交往。
“二王爷……卑职，卑职来向你送一份大礼。”不出三皇子的所料，潘仁仙道。
“大礼？”二皇子像是愕然，他缓缓起身，拨开了帷帐的缝隙，两条腿窸窸窣窣探了出来，因为一条腿有着残疾，一长一短，所以下地之时也是一只脚先够着鞋子。
“这是什么？”二皇子看到床尾的三皇子，像是吓了一跳。
“二王爷。”潘仁仙跪行着，将三皇子的上半身捞起来，“卑职答应过你的，要设法把你的腿治好，二王爷，如今这便是一个最好的法子。”说着，他攥住了三皇子被掼在地上的一条腿，与二皇子残掉的那个相同，都是左腿。
“……”三皇子在潘仁仙的手中奋力挣扎起来，昂着头望向二皇子，口中的破抹布在这个过程中松动了一些，所以他所能发出的呜呜声更大。
“穆天珏？”二皇子皱起了眉头。
“是啊。”潘仁仙点着头，就像个贫寒之家瞒着大人从外面捡了一大堆柴禾回来后等待夸奖的小孩子，“我知道一种秘术，只要将他的一条胫骨砍下来，安在你的小腿上，你就可以像常人那样了。”
怕二皇子反对似的，他又道：“并不疼的，我施术时，你只消睡上一觉，在梦中我就可以将它换好。”
“而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这条腿你可以用到老，至于他——没有人会知道此事。”
剩下的话他保留在唇舌之间，但意味不言而喻。
听到这里三皇子几乎要魂飞魄散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潘仁仙将他带回京城，竟是这个目的。
顾不上考虑更多，他飞快地转动着脑子，将脸向正掐着他胸口的潘仁仙的手臂上猛地一蹭，抹布从口中掉了出来。
他喊道：“二皇兄，胫骨我可以给你，但是求你放我一条生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现在已经沦落到了这个田地，绝不会生出报复之心。请你相信我。”
“不可以。”潘仁仙将那抹布又迅速地塞回了他的嘴里，转头对二皇子道，“绝不可以放走他，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就算了吧。死人是最保险的。”
三皇子眼中浮出恐惧之意，挣扎得更甚，可是在潘仁仙的手中，他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牛羊一般，疯狂而又绝望。与潘仁仙脸上勃勃的期待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另一厢坐在床边的二皇子，帷帐形成的阴影将他的脸庞一半遮在黑暗中，一半曝露在黯淡晨曦中，使得他的表情不太明显，他自从认出穆天珏之后，眼皮垂下，再未抬起过，须臾口吻淡淡道：“拿走，我不需要。”
三皇子愣了愣顿时一阵狂喜，赶忙屏息凝声，而潘仁仙则意外至极：“为什么，二王爷？”
“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腿好起来么？”
眼见二皇子摇了摇头，他呆若木鸡。
“为什么？”
“娘娘……娘娘当年曾为了你的腿，吃尽了苦头，想必她临终前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和你的腿，若是她在天之灵……能够知道你的腿康复，该会多么欣喜？”
“二王爷，你可千万不要任性。”
三皇子渐渐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猫腻，娘娘——指的一定是二皇子的母妃了，但是潘仁仙怎地跟她很熟识的样子，竟不遗余力地为她完成遗愿，要知道潘仁仙可是个公认的奸诈冷血之人，这些年来，也就在皇帝面前他称得上忠诚和悦，其余人谁见了他不得心中打怵，敬而远之。
“不必了。”二皇子依旧是不假辞色的模样，“多谢你的好意，本王觉得这样挺好的。”
“二王爷。”潘仁仙有些痛心疾首起来，将三皇子推到一旁，重新跪下来叩头，“卑职求你，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的腿变回了正常的样子——卑职并非嫌弃它现在，而是，若是它能健步如飞，像其他皇子的一样，你这些年来也就不会受这些委屈。”
“皇位……皇位也会有你的份。”他抬眸向二皇子觑去，见他无动于衷，急得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你再想想，如今能争皇位的还剩下了谁？”
“这一位永别再想，那一位放出话来无意于此，就只剩下了一个。”他伸出一只手指，比了个七的形状，“但凡你的腿脚好了，那草包怎能比得上你？”
本以为说到这里二皇子该动容了，可惜他却依旧摇了摇头，“你高看我了，而且，我跟那一位一样，也无意于此。”
“……”潘仁仙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半晌之后才喃喃道：“为什么啊，二王爷，月……娘娘，你想想娘娘啊，不见得就去争夺皇位，而是你的腿脚好了，本就是件好事啊。您不知道，这些年来，卑职心里一直都将这件事当成天一样大的事，很多时候处心积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想起来……卑职的秘术也是学会了之后埋在心底好多年，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这终于上天垂怜……”
几日来的奔波劳碌自不必说。这件事一直以来对他来说是他除了复仇以外，最为要紧的了，其实最初他的目标是朝向穆飞羿的，可惜的是，屡屡不能得手。
二皇子却仍是不能领情，非但如此，他还随手放下了帷帐，躺下去，淡漠的声音自内传出，“潘天师，你是不是失势于我父皇了，所以走投无路之下想要借此来讨好我，推我上位，继而可因从龙之功而继续飞黄腾达？”
若说潘仁仙之前的神情气色还仅仅是焦灼，心急，恨铁不成钢，此话袭入耳中，他如被五雷轰顶，不敢置信，又茫然无措，还有一丝丝的恼羞成怒。
最终，他没有发作，只是点了点头，怔忪又凄惶。
“我明白了。”他声音沙哑，如瞬间老了十几岁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