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乔将手从穆飞羿的掌心抽离出来，看向宜宁郡主。
宜宁郡主指了指前方，“司真人，禁制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顺着她所指着的方向，司乔看到，在暗含阴阳八卦之义的山道尽头，闪着一道拱门大小的光亮，光亮嵌在一块屏障般的巨石之上。圣目之力穿过巨石，隐约捕捉到远处有巍峨的殿宇伫立。
那正是人间所在。
再仔细辨认，那殿宇像是修行之地，道观之类。门口悬挂的匾额上写着“道义千古“四个大字。
就在这时，司乔吃惊地发现自己的眼力比之从前更加卓绝了。她不但可以隔物视物，竟还可以凭借意念将要观察的东西扩大倍数来看，也就是说，即便有一只蚂蚁爬在屏障之后的草丛里，她也能看清那蚂蚁之上的一对触角。
这让她想到了方才梦境之中，在圆卵之内时那无边无际延伸的神识之感。出了圆卵后，她亦能看尽四面八方所来之人，所发生之事。
她低头内视，在脏腑之间找到了那颗隐匿着的圣珠，原来剩了枣子大小，此刻竟然变得只有绿豆那般，难不成她这趟妖窟之行，竟无意间将圣珠吸收了多半？
来不及多想，宜宁郡主已经率先向那拱门而去，穆飞羿和司乔紧跟在后。
拱门果然是道封印，只不过此刻封印已形同虚设，宜宁郡主轻轻松松便破开光亮穿过山石。
司乔和穆飞羿也鱼贯而出。
“这里竟然是镇鸿寺。”站定之后，宜宁郡主环顾四周道。
司乔先前在妖窟内远远看到的写着“道义千古”的殿宇正是镇鸿寺的一方院落的配殿。没想到它与妖窟也紧紧相挨。而且之前没听那太祖老皇帝提起，这镇鸿寺当初是因何而建，开山立派之人跟他又是何种关联。
就在他们三个在院落内走动打量之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和喧哗声。
“他们在这！”
上百个御林军踏破门槛，持剑冲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皇帝和三皇子跟在后面，身边簇拥着熊不礼，潘仁仙及六位钦天监长老，包括大虫长老也在里面。
“好大的本事。”看到他们之后，皇帝的神色震惊而阴沉，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不过是几个时辰过去，三个人便毫发无损地出来了。
熊潘二人将自妖月中看到的大体情形告知了皇帝，得知里面现今一番春暖花开，世外桃源的景象，皇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晓是司乔的力量导致了这种结果，但是他没有料到这力量竟然如此惊人，即便司乔准仙之体，他的祖宗，那位开国太祖可是真正位列仙班之人啊，他临终遗留下的阵法竟然能被这准仙轻易破解，匪夷所思。
他狠狠瞪视了一眼穆飞羿和宜宁郡主，又看向司乔，满是忌惮之意。
“司真人，你太让朕失望了。”
“你乃出世之人，何必趟这趟浑水，修行之人注重道心，你就不怕有损道心么？”
道心……司乔汗颜，她哪里有过正儿八经的道心，她好像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
“抑或你是为着情爱？”皇帝冷冷一指穆飞羿，“一个玩弄权术，心狠手辣，弑兄篡父之人，值得么？你这是在助纣为虐，必遭天谴。”
司乔看了一眼穆飞羿，心间咕嘟一声不自觉冒出个声音，天上地下，他不值得，还有谁能值得……等等，弑兄纂父，这么说，皇帝也认定是穆飞羿杀的四皇子了？
“你有什么证据？”她脱口而出，顿了顿才补充，“……关于四王爷的事情，为什么会觉得是六王爷所为？”
“哼。”皇帝看向一旁的三皇子。
自进来后三皇子的脸色便很不好看，一向春风般暖意融融的面庞蒙上层严霜，显得端正而肃谨，他向前一步，沉声道：“司真人有所不知，事发当夜，我非在自家书房写折子。”
“我当时正在宫中陪着父皇叙话，秉烛夜谈江南之事，整夜皆不曾离开，试问我如何能分身到四弟府中杀害于他？”
“那些口口声声说彼时目睹到我的人，如果不是看错了的话，一种可能是被人收买，另一种可能便是，有人刻意冒充于我，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既杀了四弟又栽赃于我。呵呵，自五弟疯魔夜奔一事到现在，桩桩件件连起来看，真是一套绝佳的连环计啊。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毕竟不是神仙，没有算出我竟然有不在场的证据。”
他又望向了司乔，眸中闪过痛心疾首的光芒，“司真人，其实我和父皇一直都不愿意质问于你，如果真是有人冒充我杀人，那人乔装的面具是不是你所提供的呢？”
司乔怔住。她被三皇子所抛出的一句句义正辞严的话所惊呆，缓慢地在心里消化。
原来当夜三皇子与皇帝在一起，怪不得皇帝未曾深究，只是罚了他半年俸禄象征性地作为惩罚，怪不得又将假玉玺轻易就给了穆飞羿令其主持妖窟祭典，这算是将计就计吧？
看来他们借此想通了，将四皇子所为的五皇子之前的一系列遭遇也都归咎到穆飞羿头上了。
至于面具，她可是冤枉的，她心知肚明，自己并不曾给穆飞羿提供过。
但是，对于穆飞弈来说，他何等样人，没有面具就不能化身为其他人么，而且，槑槑又如此听他的话，偷着给他捏一张三皇子的脸也未尝不可。
此时司乔赫然发现，原来自己在心底已经站在了和皇帝、三皇子同一视觉与立场上了。在大虫长老与她分析之时便是如此，如今只不过又加了一项有力的佐证而已。
她悲哀心痛又纠结地看向穆飞羿。似乎想要得到最后一句求证，真的是你么？杀人，杀罪不至死的人，是有违天道，会酿就魔念的啊。
穆飞羿目光沉沉，觉察出来她在看他，便转眸迎接过来。
无言无语，无有辩解。
一时间，双方谁都没有率先动手。
却在这时，那张悬挂在几丈之外上书着“道义千古”的匾额突然剧烈颤动，发出一阵嗬嗬的诡异笑声。
“老白啊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