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夜幕中圆月高悬,四周却伸手不见五指,月华如同被从半空中劫走一般,悄无声息地断了线。
司乔和穆飞羿一行人尽量不发出响动,潜入了民居聚集之处。
街头巷尾死一般寂静,不但是人,就连家禽家畜也皆趴伏在暗处一动不动。
“万一我们几个也中了尸咒怎么办?”和穆飞羿一道走在最后的司乔突然想到,压低了声音问。在灏王府时,她与穆飞羿都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
“飓风在每个人身上都放了这个。”穆飞羿手心里浮起一根银色的丝线,剔透放光,“可令尸虫入体后不侵心肺,不犯血脉。”
在穆飞羿展开手臂之后,那丝线从中指一直蔓延到手臂,再到腋下极泉,最后停在膻中之上,光泽于浓墨般的夜色中穿透皮肉和衣衫,莹然透亮。
司乔讶然摊开自己的手心,便见也有相同的两道,在左右两只手心之中若隐若现。
“飓风何时放进来的?”她惊奇问。她不曾觉得被那不好惹的家伙挨近过啊。
穆飞羿笑一笑,“风潜万物,无知无觉。”
什么意思啊,司乔愈发觉得莫名其妙,抬头看见前面的飓风得意回头,像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在呲着大白牙挑眉笑,他平常要么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要么冷眼白眼对人,笑得这么春风得意的时候可不多,莫非是因着穆飞羿的夸赞,司乔顿时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冒出来。
由穆天楚带路,他们先是回到了穆天羽和朱秀花的院落,悄然生火,煮了些饭食简单吃下后,又从家里出来,准备摸往朱秀花爹娘所住的房屋,先将他们解救出来。
路过穆天楚院门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墙上跃起扑向他们,司乔吓了一跳,定睛看时,那黑影已被穆天楚抱在怀里——竟是他的那只公鸡大黄。
想是听见了人的动静,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投奔来了。
八人一鸡再次隐入在黑暗之中——怕多生事端,司乔将雪驹和董威的“魔儿子”椒图一并收进了槑槑之内。
七拐八拐到了朱秀花爹娘住所,无声无息摸进院里,又悄然进屋,才赫然发现朱秀花的爹娘都不在家,只有她的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躺在榻上睡得正香。
朱秀花将屋里屋外找了个遍,硬是没发现爹娘的踪影。
三个十岁以内的小娃陷在梦中颇不安宁,个个印堂发乌,像是中了剧毒一般。
“请贵人救救我的弟妹!”朱秀花跪在了穆飞羿面前。烛火闪动,她的神色凄苦,黄瘦的脸颊上飘动着几缕散乱发丝。
穆飞羿着意看她一眼,未多言语便令飓风将封印祭出,他吹奏起骨笛来。
如往常般,笛音入口,金鸡啼鸣,不多时几个孩子的腹内皆如沸汤般翻滚起来。
穆天羽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惊问:“六皇兄,你到哪里学得这等法术?”
神州之内颇多能人异士,大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为朝廷驱使,大夏朝皇族通晓世间存在三界六道之理,故而很是重视玄道之术,因此钦天监自千年之前立国之时便已成立,用于网罗高人——无论僧道,但能精通奇门遁甲抑或通阴达阳、捉鬼降魔便会纳入重用。
潘仁仙及其师傅了尘道人皆是钦天监名录中人。只不过了尘道人自诩身在化外,除非国君重托,平常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会派到他的头上。
另外像皇帝皇子乃至重臣,多多少少会了解一些驱魔之术,了解的程度则看个人天赋与造化了。
像穆天羽这种的,便是天生与玄道无缘,虽自幼由钦天监的师傅们教导着修习过,可到现在仍旧拿起斩魔剑来只能斩苍蝇。
而穆飞羿则恰巧相反,五岁之前便展现出超常的神佛之缘,据说已能隔空驱物,力战数人,五岁之后母族失势,他遁入冷宫,自不会再有人去教导玄理法门,但却未曾妨碍到他的身手——传闻他不但百毒不侵,而且妖魔鬼怪等阴物都近不了身。
穆天羽曾听其母妃说过贵人身后冥冥中都是有护法神将跟随保佑的,可是自己陷入到如此境地,那护法神将也未见到半个,而他的六皇兄,宫内皆知他是赤条条来去,无一神兵伴随,可人家却一笛在手便能救活一众人,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且不说穆天羽的所思所想,那三个小娃在床上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与朱秀花穆天羽他们一样,皆吐出一口污血来方才消停。
飓风正待催出掌中之火,一直安安分分蜷缩在穆天楚怀里的公鸡大黄却像是猫儿闻见腥一般猛窜出去,扑扇着翅膀喔喔叫着狂叨起血污之中黑蛆般蠕动的虫子来,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那些血水也随着尸虫的消失而消散。
穆天羽愕然道:“原来尸虫不仅怕六皇兄的笛子里吹出来的假公鸡,楚王兄的真公鸡也是一记杀招,受教了受教了。”
“公鸡本就是逐阴导阳的祥瑞之物,魑魅丑类,自然伏退。”董威捋着毛刺刺的络腮胡看向穆天楚,“如此看来,世子的大黄美妻真是个好伴侣,不但能暖床还能辟邪。”
穆天楚像是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托着重回到他怀里的大黄,英俊憨厚的脸上露出几丝恍然,“我竟不知道有这回事……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穆天羽兴奋地闪身过去,拿手去揪公鸡头顶的鸡冠子,“嘿,楚王兄你从哪里弄来的?我也得养一只。”
那大黄被揪疼了,仰头就是一啄,正中穆天羽的手背,穆天羽哎吆一声撒了手,定睛一看竟被啄出血来,气得暴跳如雷,“连你这个扁毛畜生都要欺负本王!”
床上三个孩子已经悠悠醒转,朱秀花依次喂他们喝了些水,问道:“咱们的爹娘去哪里了?”
屋里的阵仗有些吓人,恢复清醒的三个孩子对着突然多出来的这帮人懵了半晌,撇着嘴好歹没有哭出声,最大的弟弟朱文回答道:“不知道,临睡前他们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