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房中有新嫁娘的东西,司乔明白了其来源,旋即向穆飞羿发愁道:“这一整村的人都中了尸咒,如何能全抓住?即便全抓住又如何解得过来?”
穆飞羿方才在俯瞰周边地貌,闻言道:“擒贼先擒王,自然是要先抓住那施咒之人再说。”
“不好找不好找。”董威来回踱了几步,忽地问朱秀花,“你有没有见过几个官府里的人?”
“你们不就是吗?”朱秀花脸上浮出呆意。
“不算我们。先前还有没有来过几批看起来和本地人不太一样的?”司乔帮腔,指了指一旁的穆天羽,“就像他,长得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官身。”
朱秀花瞄了瞄愁眉苦脸的穆天羽,想了一阵子,看起来就要有眉目之时,却又表情痛苦地捧住了头,“或许有,但双头人村子太大,人也太多,我又糊里糊涂的,记不太清楚了。”
“我倒有个主意。”一直沉默的穆天楚突然道。
见大家都看他,他讪讪一笑,“冷静下来我有个发现,不知道秀花姑娘能否给个印证。”
“什么发现,穆大哥请讲。”朱秀花努力舒展紧皱的眉头,正襟危坐。
或许她是家中长女的缘故,此刻瘦小的身材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几分凝重来,坐姿神韵不像是个普通的乡间少女。
“我们头脑里的消息随时会根据突发情况改变,即便没有突发情况,在每天早晨睁眼后也会与头一天的有所不同——也就是说,冥冥中有人随时调整着我们的意识,并在每一天的太阳升起之时,所有人的同时更新。”
朱秀花思忖着点头,“好像是这个样子。比如我家相公……就那位公子,头一天我还与我爹娘一起生活,第二天一早醒来便和他住在了一个家里,仿佛本该如此似的,心安理得,我的爹娘弟妹也是这般认为……”
众人陷入沉思,穆飞羿却道:“是你们身上尸虫的原因。它在夜间会食黑色与阴气迅速地壮大自身繁衍后代,并顺着血液侵蚀肺腑肉身,在天亮之后,旧的意识便被新的虫体所占据覆盖,造出新的思绪。”
诸人被他说得毛骨悚然。
“那现在怎么办?”穆天羽瑟缩着身子从他后面冒出头来,“六皇兄,我现在这个样子可都是你害的,你必须要对我负责,否则父皇饶不了你。”
“与我家王爷何干?”飓风冲他瞪眼龇牙,一张俊秀的脸庞从里到外透出诡异的凶气,“是你自己不自量力,绣花枕头草包一个,还妄想出来破案,在皇宫里玩过家家多好?你以为天下万民都是你爹啊?”
“你你你!”穆天羽气炸了肺,浑身的虱子都快要从汗毛孔里蹦出来,“你等着,等我出了这该死的地方,等我回到了京城,看我如何收拾你。六皇兄,他出言不逊,对父皇不敬,罪该万死,你也不管管。”
穆飞羿恍若未闻,微敛着凤眸,朱秀花倒是小心翼翼地起身,挡住了与穆天羽互瞪的飓风,“大人,休要怪罪我家相公。他这几日的确是受了不少的苦。”
飓风不屑于跟个小丫头搭话,便哼了一声转了头。穆天羽同样哼了一声,也不领朱秀花的情,昂着下巴去一旁。
穆飞羿隐隐将一切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片刻后,望向凌云,“既如此说明那施法人必定是在黑夜作怪,你守在此处,和他们三个一道,等入了夜,我带阿乔飓风和董威去探一探村里。”
凌云恭敬领命:“是。”
穆天楚却道:“不如皇兄也带我一起,我对村里熟门熟路,好给你们做个向导。”
穆天羽踱步过来,“我才不要在这干等着。”他嫌弃地看了一眼白秀花,离她远了一点,“枯等一夜,谁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白秀花神色一黯,叹息道:“奴家也担心爹娘弟妹,想去找到他们,求诸位贵人将他们救转过来。”
穆飞羿并不拒绝,望一眼西边半空中高悬的金乌,“离夜间还早得很,到时再说吧。”
此刻那些疯狂的山民已经追了上来,但是因为封印犹在,所以只在附近打转,并不能发现他们。
诸人便坐在山巅等着光阴一寸寸溜过,说来奇怪的很,随着暮色一点点染在天地,原本四处溜达的山民霎时一溜烟地跑得不见人影。
山风吹拂,枝叶摇动,秋夜凉意瘆人。
穆飞羿悄无声息收了防护,率先迈出了栖身之地,穆天羽一见大喜,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飞奔着跳入了他觊觎了一下午的一条溪流里,将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洗了个干净。
可惜他没带换洗衣服,又不想穿回原来又破又烂的旧衣,只得向穆飞羿求救,“六皇兄,借我件衣服穿吧,等回了宫,我还你十件百件都成。”
飓风嗤道:“我家王爷身姿何等伟岸,你却跟个未长成的小鸡崽子似的,如何穿得我家王爷的衣裳?”
“……”穆天羽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如果能的话,他一定命小太监打上飓风一百板子,再拖去慎刑司关上七七四十九天。可是眼下只有光着身子在水里挨冻的份儿。
穆飞羿尚未发话,朱秀花已于心不忍,悄声央求司乔道:“姐姐,你与公子的身量相仿,不如借给他一件男袍穿穿吧。”
司乔心底划过一抹奇妙的感觉,却又来不及抓住到底是什么,便从随身背的小包裹里掏出一件袍子,令朱秀花给穆天羽送去。
薄暮冥冥中,司乔望着那道瘦小的尚未发育开的少女身影,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何感到异常,这名平凡的小小村姑,怎地一见面就知道自己是女子?
那灏王爷尚是穆飞羿特特给介绍,他才能确定她的女子身份的。
而且,她怎地就知道自己这小小的包裹里还有一件男士外袍?
容不得她多想,穆天羽已经穿好衣服从灌木丛中跃了出来,而兴许是因了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他对朱秀花不再恶声恶气满是嫌弃,虽仍然不假以辞色,但好歹愿意让其靠近在一臂之内了。
至此,夜色笼罩四野,一众人向双头人村悄然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