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和朱老太一起向倒在地上的朱子常扑过去,却在还未到达之前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反弹回来。
初时司乔以为是穆飞羿等人嫌他们聒噪动的手,后来当他们一一落在地上,包括德平长公主和朱秀花四个人也诡异地挪动了身形,司乔才意识到恐怕另有蹊跷。
可是不待她细看细思,轰然一声,朱祁那边发出巨响,伴随着未及发出的惨呼,一具壮硕的血肉之躯便四分五裂开来,随之是几个阴魂的凄厉叫声。
接着是朱老太那边,她富态的脸庞上表情定格在错愕与痛楚的交界点上,脖子以下便炸开了花,与她临近的几个穆氏先帝魂魄随之烟消云散。
“父亲。”
“祖母。”
朱秀花惊叫着,她的弟妹则被吓傻了,德平长公主反应最为快捷,在变故突发之时已祭出一只黑伞,那黑伞的伞面在眨眼间化作三条黑鱼,分别奔向她的三个子女,在他们衣袍鼓张皮肉皲裂的关键一瞬没入了他们的胸口。
而她自己则手执着一架空伞骨,脸上现出一丝悲怆的微笑,朝惊慌失措的穆氏先帝们的阴魂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口唇似张非张,呼唤着一个名字,之后身体便化作了一道血水。
那血水顺着支离破碎的空伞骨蜿蜒向朱祁的陨身之地,与一堆淋漓狰狞的血肉交融在一起。
“德平!”太祖皇帝背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喊声,先帝——穆行烈之前的那位,冲出来,对着已经辨不出彼此的满地血光,一脸惊痛。
“贼子,我跟你拼了。”他风一般旋到朱子常的身边,魂力带起的黑雾笼罩了朱子常灰白斑驳的头。
太祖皇帝比他还要快,司乔定睛看时朱子常已经被他掐住脖颈拎在了半空。
“竟用术法牵动家谱,拘魂捕魄,令全家老小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如此丧心病狂,可真是你的好儿孙啊。”他对着朱家老祖冷笑道。
凡修行门派及世家大都会将自家亲人及弟子的一缕命魂留存在一秘密又安全之处,由本门掌门或者族长掌控,以便随时观测其安危,当然也有质押的成分。
而当门派家族遭逢大难,掌门和族长可以借此呼令诸人众志成城,一致对外。
但像这般强横地拘捕来,制成人形炸药的,司乔从未听闻过,不用想也知是一项至阴邪术。
朱家老祖不知作何感想,脸色沉得像铁,大步走过去,伸手使了术法,朱子常的身体顿时化成了一团灰烬,自太祖皇帝的手心簌簌落下。
太祖皇帝望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回头清点穆家帝王残兵,有四五个已魂飞魄散,又有数位伤了魂体,苦不堪言,他怒不可遏。
而朱家老祖再次跪到穆飞羿面前向他请罪。
变故虽然惊人,穆飞羿却并未表示出惊异和怪罪来,甚至连目光都未多朝此间看上一眼,态度恍若无事,置身事外,看不出喜怒悲欢,大虫长老和董威两人帮着太祖皇帝整理残局,得到穆氏帝王们的感恩戴德。
朱秀花姐弟三人不出片刻,痛失父母和祖辈,惊痛交加,却又哭也哭不出来。尤其是两个小的,一直抓着朱秀花的手臂,面色如土,魂不附体。
朱秀花欲哭无泪,拖着弟妹的手来到司乔身边。
“为什么?”她望着司乔,伤心难言,“司姑娘,你能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什么吗?”
司乔看着她,看着她身旁两张尚自稚嫩的脸庞,不知道说什么好,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而她又能以什么立场去安慰和评判呢?半天之后,只有个无用“节哀顺变”噎在喉头欲吐不得,却也到底没有说出来。
朱秀花却突地双膝弯下,向司乔叩了个头,“司姑娘,求你开恩,让我和弟弟妹妹离开此地。我倒罢了,我弟妹年幼……”
司乔吓了一跳,摆手道,“我做不了这个主。”见那两个小的也一起跪下不停叩头,小萝卜头一样,可怜兮兮,心里极不是滋味,又道,“如确能证明你与弟弟妹妹对不知情的话,我去求六王爷……”
“呵呵。”旁边董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探着毛茸茸的下巴冷道,“朱姑娘,别欺负我家阿乔心善,难道你祖父所作所为你不知情?”
朱秀花一愣,董威又道:“当初双头人村一案,你祖父便搅在其中不清不楚,很有嫌疑,那所谓的雀祖到底是谁还无定论呢,你既也在场,怎能轻易脱了干系?”
听到双头人村几个字,朱秀花的脸色登时白了,不过瞬息又涨得通红,双眼缓缓浮出泪水,一直压抑着的干涸眼眶眨眼血丝遍布。
司乔骤然想到了关节点,给董威使了个眼色,又道:“朱姑娘,稍安勿躁,你的先祖和穆家先祖都在这里,为六王爷所用,待朱雀之事告一段落……”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而细微的惨叫声贯入黑夜,到达耳中。所有人向声音的来处望去。
是从雀宫之外传来的。
“六皇兄……救我啊……”
司乔刚反应过来这是何人,眼前便一花,一道身影从她面前闪过。
朱秀花消失在了殿内。他的弟弟妹妹懵然无知,面面相觑。
两个人从雀门滚了进来,准确地讲,是被扔了进来,不出司乔所料,其中一位正是穆天羽。他被五花大绑地捆着,披头散发,一身贴身亵/衣遍布褶皱,狼狈万分。而紧随他的,是穆天楚,同样的浑身狼藉。
朱秀花又悄悄地进了来,不过离他们很远,在一个阴翳遮挡的角落,两弟妹眼尖瞧见,重新跟了过去。这些小孩子的动静极小,无人关注。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穆天羽两人身上。
“怎么回事?”董威和凌云上前扶起他们,解开捆绑。
穆天羽擦了一把脸上的尘垢,表情沮丧又茫然,“我也不知,洗漱完毕正要就寝,突地寝帐内腾起一团黑雾,我就被稀里糊涂地卷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