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武月话语中渗出惊慌，“你的魂力……为什么这么虚弱了？”她一直以为司月的身体留在白虎，所以才只有魂魄出现在自己面前。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般简单的事情。
司月艰难地摇了摇头，脸上保持着微笑，看着武星，“从前常听大虫长老哼凡间的小曲，都说相思好，相思使人老……那时不能有深刻的体会，现在看来，竟是真的……自你离开虎宑之后，我便一日日地衰老下去，几千年来天人的大小五衰慢慢历尽。到最后仍然没能等到你回来，到后来我的元神也一天天地干枯，如今只剩了这点残魂，若非主人用她神力滋养我，我可能已经消散在三界中了。”
武星望着司月，脸上的表情很是迷惘，似乎一时不知拿什么态度来应对司月的这番话，神界之中自也有不少爱侣，与凡间不同，他们大多数的感情生涯无波无澜，平静相守，但也有一些会经历坎坷，甚至生离死别的，但从未见过司月的这种情形。
是多么强烈的折磨才令她如此自伤。
半晌后，武星缓缓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跟你没有关系。”司月笑一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我操控不了自己的心绪。”
相思成灰，再加上困守一室，令她的身心难以承受，纵使是曾经侍婢中法力最高者，也无济于事。
“你呢？”司月问，“星儿，你的身躯呢？”
司乔同样急切地看着她。
武星苦笑一声，对着司乔长叩在地，“主人，奴婢罪无可赦，也算是以此受到了惩罚。”
“奴婢在主人身死之后，和司月一起被殿下派遣到虎宑之中来看守白虎，可是奴婢玩心太重，几百年上千年都还将就，千年以后奴婢便受不住了，生了出去玩耍的念头，司月曾经阻止过我，但我听不进去，就这样又过了一千年之后，我跟她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了。”
“我来到虎宑之下神针之外，那时候北晟的国土上还少有人烟，我到处找不到人玩，便使了些法术，从天地间法力所能窥及到的地方移转了一些凡人来——我用的是换地术，所以那些人并没有察觉到，渐渐地，北晟便出现了一些部落，其实都是我的杰作，终于找来了玩伴，我便混迹在他们中间，渐渐地有了名望……”
“往后的事情史书上便有了记载……我成了部落酋长，联盟首领，统一北晟的女皇帝，过了好一阵子歌舞升平逍遥快活的日子，那时候我宫中的爱宠很多，有男有女，他们都是我随性所致娶来的，我在位了一百多年，那时候我的臣民开始害怕我，他们不知道我为何还不死，私下里有人会叫我老妖怪，我很是愤怒，但也无奈，觉得这么玩下去也有些腻味了，于是我就假装生了一个孩子，之后我又假装薨逝，令这个孩子继位，其实这孩子也是我变的，如此招数我用了十几次，也就几千年又过去了……”
“北晟国越来越繁盛，成了神州之中赫赫有名的强国，万邦来朝，之后我突然发现到了一个问题，有一些神秘的修行中人开始出现在京城，穷尽办法接近宁辉宫的公孙树，他们在打白虎的主意。我才逐渐地回想到我身上肩负着的重任——我是白虎之地的守护者，殿下曾经交代，一定要守到万年之后，有人来接收才可离开。而那时离一万年还有三千年。由于那些神秘人的日夜不停地破坏，竟然有人可以于睡梦中进到公孙树上，遇到了什么聚仙崖。”
“那聚仙崖已经无限地接近虎宑，而所谓的仙草一类都是白虎这些年来褪下的细毛所化，最让我忧虑的不是白虎的安危，我笃定虎宑之中有月儿在守着，不会有问题，而且殿下与主人先前设置的封印牢不可破，最让我感到担忧的是北晟之国——我亲手建立的这个国家，亲自召来的这些臣民，浩浩殃殃，繁荣盛昌，陪我玩了这么久，给我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当有一天白虎自神针而下，它们就会全部覆灭在白虎的身躯之下，我被这个现实吓了一跳，自此后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我开始无心朝政，也对歌舞和享乐失去了兴趣，昔日那些让我沉迷的陪伴和欢笑味同嚼蜡，我整日绞尽脑汁想到底该怎么办，终于有一天我想到了办法——我真的选取一个凡人有了鱼水之欢，生下了一个孩子，等他长到二十岁后，我让他继承了皇位，而我继续假装薨逝，这一次，我没有选择再回来，而是真的退出了北晟的帝王之位。”
“我使用法术把身躯覆盖在了北晟京城之上，并集合这些年来北晟之地的亡灵，共同化作北晟之都的守护者，而我的魂灵变成了醉春阁，矗立在皇宫的不远之处。由于北晟的都城在一开始就跟蟾蜍之貌有些类似，我索性就将身躯真的变成了一只蟾蜍的模样，而我我计算好了，若是有一日白虎倒下来，正好可以落在醉春阁的位置，那是我的魂灵，也是蟾蜍的口唇，白虎倒下，醉春阁张开，我拼着我的性命和所有神力，借助着不计其数的北晟亡灵的力量，可将白虎吞入腹中。到那时，北晟无恙，百姓无恙，殿下可以进入我的肚肠刨开白虎取走想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武星就像是一个保住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轻松地笑了起来。
“原来这便是醉春阁忽地消失的原因？”司乔背后的穆天晴恍然大悟，“这也是那地图像一只臭蛤蟆的缘故？”
“星儿，你太傻了……”司月忽地掩面道，“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办法。将白虎吞入腹中，说得容易，即便真能做到，你哪里还有命在？”
“这是我应担负的。”武星微笑着，“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我对北晟国有挂碍，便必定会有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