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动?”司乔撑大了眼睛。
“……”董威欲哭无泪,“司姑娘,你能说的委婉一点吗?”
这时他越过司乔的肩看到了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进门,他的脸刷地更红了,翁声道,“肯定不是胎,而是怪物。有怪物进了我的肠子。司姑娘你快设法瞧瞧,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帮我驱出来。”
穆飞羿和飓风走过来,恰好听到两人最后的对话,都呆了一呆,尤其是飓风,眼神奇异地望着董威,隐隐含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董威更加无地自容,也不知道怎地,自来了望山之后,他就一茬接一茬地倒霉,心中自是郁闷至极。这下更是前所未有地尴尬。
司乔想了想,将玄天镜叫出来,往董威身上一照。
炫目的白光透过人体,在镜面上形成清晰的画面。化为美髯公的董威形貌一闪而过,接着是他的身体内里。
魂魄俱在,经络顺畅,银辉耀动。
但是在他的腹部肚脐处,有一个身子螺蚌形状脑袋却是个猛兽模样的东西趴伏着。
穆飞羿盯着那东西皱起眉来。
董威则吓得立刻跳脚,“我的老天爷,这是个什么东西?”
司乔一阵毛骨悚然。只因她看见的并非单纯是个怪物。那包裹怪物的,非肠非肚,乃是个胎宫状的小室,而怪物与胎宫相连处,是团血糊糊的胞衣。
司乔小时候曾跟褚大宝各处闲逛,各色的牲畜产子皆亲眼见过,而邻村的张屠户宰杀猪羊时也曾不止一次地围观。因此她对于畜生的内部构造相当了解,举一反三,推及至人,亦不算陌生。
简而言之,她一眼看出,董威非是别的,而是像女人一样有了身孕。
一个大男人凭空地多了个胞宫在腹腔内。
这与她那夜吞下圣珠完全不同。
那夜圣珠一直在她的肠胃里。
“董将军,看来传言竟是真的。”司乔揉了突突跳的太阳穴道。
“什么传言?”
“你还记得初次进山你掬了捧坠泉的水喝吗?”
董威想了好大会儿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亭长大人还出言阻止过你,可是为时已晚……你已经喝了下去。”
“……然后呢,传言到底是什么?”董威面色发青地问。
“坠泉诞子。若有妇人不孕,取一瓢而饮,可得麟儿。”司乔有些不忍心说出口。
“可老子是男人啊男人!老子是纯爷们!”董威哀嚎。
司乔饱含同情地看着他。
“此法望山内可曾有妇人试过?”穆飞羿突然问。
司乔点点头,“有。但皆不成功。乡邻便以为只是传说。但是仍不敢掉以轻心,除了刻意求子的妇人外,其他人都不饮坠泉之水,尤其尚未出嫁的女子。”
“老子受不了了,给老子拿刀来!“董威一时羞愤不已,伸手道。
“将军大人切莫冲动。”对于此时的董威,司乔感同身受,她曾受过相同的苦楚。
“不冲动不行啊。”董威含泪捶着肚皮道,“反正早晚都是一刀,不如早来。“
他与女子不同,女子好歹有产道,不管是何怪胎,什么来路,都能以可以想象的方式产下,他是个男人,且不说怀了胎合不合理丢不丢人,单就如何生下就是一场要命的造化。
一想到自己将来大腹便便,他就有生不如死的痛苦。
又想到那玩意儿似蚌非蚌,似兽非兽,不定是个什么魔物,就想还是立刻自我了断了的好。
“将军稍安勿躁。”司乔向穆飞羿使个眼神。
穆飞羿一直在盯着玄天镜中那东西看,这时回过神来点点头,“容我与司姑娘商议一下。你放心,就算是要剖出来,也得寻个稳妥的办法。”
“好吧。”有了穆飞羿的话,董威情绪平稳下来,而且思来想去只得如此,只好哭丧着脸捧着肚子离开。
他甫一出门飓风便噗嗤笑了出来,只笑得站不住脚肚子发疼才勉强停了下,口中叹:“缘分缘分,真是天大的缘分啊。”又笑道,“看来天理还是准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马就报。”
司乔听不懂他打的禅机,对他如此没有同情心却很是不忿,可偏偏又没办法治他,便扭头向堂屋走去。
穆飞羿望着司乔的背影欲言又止,直到她进了房门才收回目光,淡淡瞟了一眼飓风,飓风满脸的坏笑立马像被烫了似的收了回来,讪讪去做事。
穆飞羿回到营帐中继续翻阅那本没看完的古籍,大约多半个时辰后,他去司乔房中找司乔。
司乔正在盘问玄天镜玄蚺等晓不晓得董威肚中之物的来历,奈何玄字辈的几个都是吞吞吐吐的主,她问了半天毫无收获。
“不必问他们了,我识得它。”穆飞羿进来后便出口惊人。
看见司乔惊讶的样子,他淡淡一笑,“那怪物叫椒图。“
“椒图?”司乔品味着这个名字,“是何来历?”
“应是和那饕餮和斗篷尸骸一样,是样背景深厚的魔物。不过你不用发愁。我自有办法对付它。等过两日准备妥帖就动手。”穆飞羿甚少一口气说这些话,且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望着司乔。
司乔看着面前他长密的眼睫,玉挺的鼻梁,精雕细刻一般精致的玉白面庞,便觉得一颗心怦怦然,胡乱地点了头。
等到穆飞羿不说话了,室内安静下来,她又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不免找了闲话来说:“不知明日那井中的弯月婴孩能否成功帮二奎哥复魂。”
“应是无碍。”穆飞羿道。
司乔想到二奎嫂家中此时一人一鬼,鬼能见人,人却看不到鬼,也不知如何交流的,心中顿时有些恻然,又沉默下来。
穆飞羿便与她对立着,亦是默默无语。
一恍神,两人竟站了许久。
司乔有些不好意思,回身扯了椅子来给他坐。穆飞羿手扶在椅背上,依旧只站着静静望她。
“王爷。”不知为何,这会儿井下痴缠的光景又在司乔的脑海里飘来浮去,她赧红了脸,低了头。
“叫我殿下二字好吗?”穆飞羿突然低声说道。
“殿下?”司乔疑惑地抬眸望他,却见他幽深的眼底笼着一层光雾,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透过自己看到了更为深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