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赤琼好不容易运回到望山村，老远听见人们的惊呼声。
龙口潭边不知何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老天爷，骷……骷髅！”
“怎么这么多骷髅？”
“妈呀，还有骨头！”
“好多骨头！”
司乔与穆飞羿对视一眼，交换了彼此眼中的诧异，赶过去拨开人群一看，皆皱紧了眉头。
只见潭水的水面上浮出了无数大小不一的骷髅，有人的，也有牲畜的。有些头骨与身体散开来，飘飘荡荡于碧水清泉之上，触目惊心。
“我的妈呀，这是怎么一回事？”本是兴奋而至的褚大宝抓住司乔的手腕，将她往后拉了拉。
“我们也不知道啊。”有个围观的乡民搭茬道，“突然这潭底就冒出来骷髅了。”
“会不会是山神发怒？”旁边的人胆战心惊。
“这些骨头是千百年来跌进龙口潭丧命的人和牲畜吧？”有个明白人恍然大悟，“我记得从老辈起，就时常有莫名失踪的人和牲畜。后来老巫觋司公来到望山，才渐渐没有这事了。”
“听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司公每每言及为望山加固封印，好令人与妖魔井水不犯河水……”
“是啊，自从司公去世，咱镇上又开始不太平了。先是丢了几个孩子，后来赵二家刚成亲的儿子儿媳妇痴傻了。”
“前几天不是六王爷的两个兵士找不到了。”
“对对。”
人们唏嘘着。
司乔挤在人群之中，有些恍惚地望向水面。
这龙口潭就在她家的屋后面，竟然潜藏着如此多的尸骨。
望山究竟是个怎样神奇又可怕的地方。
先前董威说过，他的雨牢下方有着无穷无尽的骷髅与尸骨，本以为是他恍惚之中的错觉，本想到竟然是真的。
此刻潘仁仙和他的侍卫们皆在，潘仁仙毫无表情地凝望着潭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褚亭长则吆喝胆子大的青壮山民取来小舟渔网之类的东西，准备打捞。
董威见状顾不得休息，领了几个手下去帮忙，褚大宝刘四也过去打下手。
“你的那块赤琼在吗？”穆飞羿突然悄悄附到司乔的耳边。
“在。”司乔答。
“拿着它看一看潭面。”
司乔依言，本自因了他的鼻尖离她的耳朵太近而泛起不自在，却在重新望向龙口潭的一瞬差点跳了起来。
每一个骷髅上面都或蹲或站或跪着一个鬼魂，他们有的呆呆地望着岸边，准确地说是岸边的人们，有的蹲在骷髅之上，恋恋不舍自己的残躯，更多的是已经认出了仍在人世的亲朋好友远亲近邻，边喊名字边张舞着双手嚎啕大哭，其中不乏孩童——有些司乔甚至能叫出名字，带着他们一起玩耍过。
潭面之上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岸边的人们因为看热闹看得出神，虽说有些瑟缩，但仍兴致不减地继续围观。他们看不到潭心之中的情景，看不到有些故人在撕心裂肺，看不到那条永难跨过的阴阳相隔的鸿沟。
也幸好是看不到，因此便不必承担这份无奈的伤痛。
“王末！”
司乔突然抓住了穆飞羿的手臂，低声叫道。
王末出现了，他浮在潭心一具骷髅之上，与众人一起目光惆怅地望向人群。他四周的一根根骨头在不断地被打捞上小船，眼看就要轮到他。
“我们到潭心去。”穆飞羿当机立断，拉起司乔，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拔地而起，掠向湖心。
恰好站到了董威所在的船头之上。
“六王爷。”董威转身惊异道。
“你帮我来问他。”穆飞羿对司乔道。
司乔点头应诺，凛了心神，看向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王末的魂魄，“王末，你是为何人何物所害？”
董威懵了一瞬，“司姑娘这是在跟谁说话。”
王末同样地惊讶，进而大喜过望，“司姑娘，你能看到我？”
司乔捏紧了手心的赤琼，点点头。
王末眼底浮起惊喜，想要走向前来，可是刚要上船，便似乎被一道屏障弹了回去，他的神色瞬间黯然下去。
司乔惊讶，按理说他虽为灵魂，船是可以上的。已经被打捞上船的骨头上覆着不少的魂魄。难道说……司乔看了看身旁，王末作为阴物无法接近穆飞羿？
有几个鬼魂看到了王末与司乔对话，刹那的惊诧之后，纷纷凑过来。但无一例外，全都在离穆飞羿一尺之地处被弹了回去。
“不要急，一个个来！”司乔同情心起，招呼着鬼魂们镇定。将另一条船上的褚大宝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乔……乔妹……你在做什么？你别吓唬我。”
司乔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鬼魂们纷扰了片刻，倒是遵守规矩，安安静静等王末先说。
“从擎天峰归来途中我被一阵风从马上卷走，感觉自己陷在一团望不到头的阴影之中，不多时阴影中出现一张腥臭无比长满利齿的大嘴，将我生吞下去，骨头吐在了龙口潭。”王末道。
“那妖物不知是何来历，我的灵魂竟随着骨头一道跌落，被囚在潭中，无法离开。”
“会是山魈吗？”司乔问。
“不是。”王末很肯定地说，“死了之后我在潭底四处游荡，曾见过山魈，山魈并不吃人，以山花野果为食，而且他尚在修炼中，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对了，它好似是借助潭底一扇会发光的镜子修炼。”
玄天镜……司乔立刻想到。怪不得山魈拼死拼活想要除掉他们，原来是为了玄天镜。
司乔问向其他的鬼魂，有些死去太久的不记得死时情形了，有些则附和着王末。
“我是砍柴时被卷走的。”
“我是放羊时被卷走的。”
“我是走在路上好好的，突然起了一阵风被卷走的。”
他们被卷走之后的共同点都是一张突然出现在暗影里的可怕巨口，将人整个吞掉，之后骨头吐在潭内。
司乔蓦然想起了与穆飞羿那晚夜行归来看到了一幕。夜空中，一只模糊而巨大的暗影，撕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似在吞云吐雾。
难道那不是幻觉？
望山内果然存在着这样一只丑陋的食人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