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羽呆怔片刻,无数场景在头脑里走马灯般流窜,他仿佛忆起了最为可怕的事情,痛哼一声,死死地捂住了脑袋。
可是他很快发觉自己的手在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抖。
恐惧让他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父皇母妃……救我……六皇兄,该死的你在哪里?”
几个人见状尽皆毫无同情心地背过身去,无一理会,任穆天羽哭了个够。
“……”穆天羽擦干眼泪,用尽全身的力量坐了起来,咬牙切齿,“我要禀告父皇,我要父皇来替我报仇,你们这帮……”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到身旁,看见仍然躺倒在地、面色枯黑、眼细眉稀的秀花时,顿时受惊地弹跳起来,又因力量不支狠狠地跌坐回去。
“啊啊啊!”一声惨嚎。
即便是有封印隔绝,不远处的鸟儿仍能察觉到危险似的,扑簌着翅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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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
“我一入燕尾县城内就晕倒了。”穆天羽环抱着胳膊,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灰袍短打,“之后再醒来便到了这里。”
他回想着这几天自己浑浑噩噩地做的那些事情,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脏兮兮的,两只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现在满是皲裂和血泡,并且他还跟一个丑村姑被拉了郎配。
真是惨剧人寰。
穆飞羿和司乔等人此时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穆天羽认出他们,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孩乍见了亲娘,惊喜之下有问必答,吐露着所能想到的所有事情。
“你在遇到我们时是有声音在脑子里指挥着你跟我们说话吗?”司乔问。穆天羽一见到她就扑过来叫娘的情形历历在目。
穆天羽像是也想到了那些丢人的事,紫胀了脸摇头,“没有声音,但是我就像是被硬塞了别人的经历和情绪一样,不得不投入地做出接下来的事情。”
“这个很简单,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就跟做梦似的,有时候在梦中也会觉得那些东西都是真的,但醒来会匪夷所思。”飓风道。
“除了村民外,你还接触过别的人吗?比如是谁制定的家中长辈来探望只能逗留半个时辰的村规?”穆飞羿又问。
穆天羽摇头,老老实实道:“不知道。我一来那些规矩便自动刻到脑子里了。”
“那些银两和腊肉鱼干谁给你们的?”董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实话实说,那些吃食味道真是不错,可惜他们方才慌不择路,全都落在了村里。
“不知道……那些东西早就在房子里放着,至于银子……银子是我自己的。”穆天羽擦了擦头上的汗,屏住呼吸,目光落在了远处的瀑布边,他现在最大的渴望就是跳进去洗个澡,自打出了娘胎,他就没这么脏过,其他人尚没表现出对他的嫌弃,可他自己早就受不了了。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飓风撇嘴鄙夷,“真是白痴一个。”
“……”穆天羽思绪被他骂得牵引回来,恼羞成怒,暴跳起来,“你说什么,你再给本王说一遍,本王立刻让你碎尸万段……哎吆,我的脚……”他的金丝银线绣成的靴屐成了一副草鞋,脚趾头从里面露出来,各个又脏又臭,小拇指不知怎地受了伤,在不停地流脓水,他跳起来后针扎般地疼,只好倒吸凉气一把抱住,忍气吞声。
就在这时,那穆天楚也醒来,糊里糊涂地忍痛坐起来,打量四周之后大惊失色,加之他并不认识穆飞羿等人,不由满脸紧张且提防地看着他们。
“孩儿啊。”董威便宜没占够,凑上前去,在穆天楚肩上拍了一拍,嘻嘻一笑,“我是你爹啊,还记得为父吗?”
穆天楚张着嘴巴半天没合拢,指着董威的鼻子道:“你你……你就是……梦里那位老丈?”他听出了声音。
董威得道高人一般捋了捋自望山龙睛血火烧净之后好不容易新长出来的半寸胡须,“孺子可教也。”
等到穆飞羿淡淡目光瞥过来,他又立刻怂了,讪讪笑着,退居二线。
穆飞羿将自己与穆天楚的堂兄弟关系简略地描述了下,接着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来到的这里吗?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在操控这双人村的运转?”
穆天楚可比穆天羽要沉稳得多,他得知面前的乃是当朝七珠亲王,便立刻大礼相拜,“叩见平天王。”但在回答问题时,却与穆天羽一般,对所有事件茫然无知。
“皇叔与费伯对我说,当夜你临睡前还好好的在卧房,天明却就不见了。你好好想一想,在此期间,或者说之前一段时日,丝毫异常都未察觉吗?”穆飞羿问。
穆天楚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依旧摇摇头,“请恕小弟鲁钝,此前也曾听闻过青壮男子丢失的事情,但父王勒令小弟不得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小弟便连大门都不敢多出,却不曾想,依旧不能逃脱。”
穆飞羿沉吟一瞬,微微叹息,随即转了话题,“自你来到灏王府后,我皇叔对你怎样?”
穆天楚不知他此问何意,敛容答道:“父王对我宽和仁爱。他一心向佛,最初也常想引我入门,无奈小弟六根不净,尘垢深重,与佛无缘,他渐渐也就随我去了。”
“多亏你六根不净。”董威嘿嘿一笑,“你若也遁入空门,灏王这一枝岂不是就真断了香火,那这过继可就白忙活了。”
穆天楚脸色一红,又听董威打趣道:“对了,你那只名叫大黄的公鸡媳妇儿是从哪弄来的?平时你和她一道吃一道睡的,难不成在幻觉里手感真跟个姑娘似的?”
众人皆伸了颗好奇的脑袋听热闹。
穆天楚一张俊容更红了,低着头声如蚊蚋,“确实如此。”
“……啧啧。”董威摇头晃脑地感叹,“一定是你来时双头人村没有适龄的姑娘配你了,不得已才选了个鸡……不过如此一来双头人村不应该叫双头人村了,应该叫双头村才准确……”
在他嘟嘟囔囔绕口令时,最后一位昏迷者也醒了,那位十三四岁的秀花姑娘,与前两位如出一辙,醒来之后先是迷惑,后又害怕,在司乔的极力安慰下,才勉强镇定下来。
司乔问了她与穆飞羿问穆天楚和穆天羽类似的问题。
不料这又黑又瘦其貌不扬的秀花姑娘倒比两个大男人知道的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