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乔看着赤榴公主与樊木航，幂离轻纱在夜色中随风飘荡，投射在身下的影子也随之晃动，她的声音颇多无奈。
“公主，樊公子不是来施展苦肉计的，他是来一命换一命的，这一命却并非是他父亲樊轻熊，而是你。”
见赤榴公主脸上浮出惊愕之色，她淡淡一笑，“你不知碎灵咒的功效，我来告诉你。碎灵咒最适合亲密之人的暗杀，将之施于匕首上，只消一个意念，一个不太强烈的意念，一个只存在于潜意识的杀意，便可在两人互拥之际刺入对方要害，无声无息，难以察觉，不费吹灰之力，既免去了血肉相博的惊心动魄，又省去了犹犹豫豫的纠结煎熬。”
“樊公子来见你之前，已经抱定了必死的信念，否则今夜伤在碎灵咒下的人不会是他，而是你，赤榴公主。”司乔轻轻叹息一声，“如此看来，樊公子对你用情不可谓不深，他连要你死的念头一点都没有动，即便是潜意识里的也没有。”
“恶毒的是将这咒术降于匕首之上的人，他们大概抱着令你必死的决心才会动用这等邪咒。樊木航，无须遮掩，指使你前来的那位，他是不是打着赤榴公主一亡，整件事便有了决定性转机的主意——只要赤榴公主不在了，皇帝自然也就没了生机延续的源力，而武家的江山便彻底完结了。”
樊木航整个人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司乔，甚至是有些惊恐。
他的反应证明了司乔所说是对的。
赤榴公主自惊愕中清醒过来，回想起与樊木航自见面到谈话再到樊木航坠湖这一系列的过程，赤榴公主不寒而栗，她看着樊木航，不知道应畏惧还是感激，抑或是还夹杂着心疼的成分，这种心疼自方才他死死生生的便幽然生出，此刻由司乔的描述而变得根深叶茂。
“我从前太苛责他了。”她无法控制地难过，暗道，“他这般对我……在这世上能这般对我的有几人……”
她看着樊木航感伤地笑了一笑，“对不住了，木航。”
“公主……”樊木航忽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来人。”赤榴公主叫道，“将这个胆敢刺杀本公主的反贼抓起来，押入死牢。”
几个藏在暗处的影卫闻声而动，飘到樊木航身边，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樊木航几乎没有挣扎，他哀伤地看着赤榴公主。
赤榴公主靠近他，帮他理了理脸上的几缕乱发，用很轻很柔的声音道：“木航哥哥，我收回之前的话，我刚才让你走，还说以后再也不见你，那些都不作数了。”
“从今天开始，直到你爹的羽翼剪尽，事情再无反转的可能，你都要在我的控制之下。”
樊木航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被赤榴公主用一根手指掩住了口唇。
“你既然选择了我，放弃了自己，那么这条命现在就当已经不存在了，是国师救了你，是我求国师救得你，你的命现在归我了。我不会放你回去再受樊轻熊那帮拥趸的折磨和嘲弄——呵呵。”她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万一你回去之后反了悔，平谷那个老杂毛再给你一个什么鬼咒语，你又拿来对付我，我可就防不胜防了。”
“你真傻。”她又恶狠狠道，“你不要以为你对我做了这些，我就会对你改观，樊木航，你还是个没用的，不能为我分担的丈夫！你以为你代我死了，多么伟大，我会感激涕零，呵呵，你这是懦夫的行为，只想着逃避，我不会领情的。你以为你死了之后，樊轻熊就会死心了么？他与我武家的恩怨就此了结了？你还让我饶他一命，你觉得我饶了他他能饶得了我么，依我对他的了解，连独生儿子都被赔进去，他非但不会心灰意冷，反而更激起穷途末路的狂性，无所顾忌。樊木航，你听着，我武氏跟樊家不共戴天。而你，不属于樊家了，属于本公主。”
“你也不必伤心。连亲生儿子都被拿来利用，当诱饵的爹爹，有什么好要的。”她冷冷地后退了一步，挥了挥手，“带下去。”
“……”
“……”
“啧啧啧。这才是一国公主的风范。跟我想象中的一个样。”玄天镜在司乔的额心处扑腾，“霸气侧漏，为所欲为。一开始的小白菜受气包形象真的不讨喜。”
“……可是樊公子看起来蛮可怜的。”槑槑望着被影卫拖走的瘦峭身影道。
“你不懂，他那样的小白脸，需要的就是女王似的女子——收拾他，欺负他，蹂躏他……越不择手段他便越沉溺其中……不然在爹和媳妇之间他永远做不出应有的抉择。”
“……变态。”嗰嗰闷声道。
“是有点变态。”玄天镜笑道。
“我说的是你。”
“……”玄天镜翻了个白眼。
“可是我有点犯愁的是，玄鱼不是答应了郎公子，要实现他跟赤榴公主双宿双/飞的夙愿么，这主人一插手，樊公子跟赤榴公主的情缘更深厚了，郎公子要怎么办才好？”槑槑细声细气道。
“这还不简单？”玄天镜不怀好意地奸笑，“以前赤榴公主只是个不得志的处处受权臣辖制打压的落魄公主，郎公子与她自然不能有什么结果，但今时不同往日，赤榴公主是一国之主般的存在，北晟的灵魂人物，樊木航则是乱臣之后，他们的地位发生了极大的调换，赤榴公主说想要宠幸谁，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儿，别说多一个郎公子，十个郎公子也能容得下。再说了，北晟跟其他国家不同，立国始祖是个女子，据说啊据说，那女始祖有名分的男人就有六位，没有名分的更是数不胜数，而且她还男女通吃呢，嘿嘿嘿。”
“……”
“……”
槑槑与嗰嗰发呆片刻后，发出了一个共同的感叹，“完了，我爹爹的将来……岂不危险？”
司乔自动屏蔽了他们的吵闹声，赤榴公主自然也不知道有一帮多嘴多舌的小器灵正在消遣她，她将情绪从樊木航的事情中缓解出来，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有些难堪地道：“国师，宁辉宫住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