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赶到四皇子府,各色人等都在了。
京兆府尹,太医,钦天监的六个部门。所有人都肃着一张脸,进进出出。
室内床榻上,四皇子被一张白布蒙着,大虫长老走过去,守在那里的太医给他见了礼,便掀开白布,揭开四皇子腰间衣袍,露出皮肉上一个细小如指甲的伤口来。
“像是蛇咬。但是这个时节哪来的蛇?”太医苦着脸道。
大虫长老没有说话,弯着腰在那伤口上细细察看,还伸出手指摸了摸,四皇子的身体已经僵硬多时,触之冷如冰块。
司乔在大虫长老的身后默默看着,四皇子的脸色倒很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丝毫看不出被死亡折磨过的痛苦,照此看来,应该是猝死。
她在脑海里回想着见到四皇子的几次情景,他那副总是志得意满虎虎生威的气势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却不料是几个皇子中最早离世的。
权势的跌宕令人始料未及,人命的无常更让人猝不及防。
无论如何,四皇子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为此丧命却是无妄之灾了。
司乔与他没有深仇大恨,虽不至于同情,但死者为大,仍在心底为他燃了一炷香, 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一了百了,却不知魂魄去处为何,再行投胎,仍否投在帝王权贵之家。
大虫长老直起腰来,叹了口气,“不是一般的毒蛇所致。以我多年见识来看,此蛇非人间所有。”他看了看伫立一旁的魔科长老和妖科长老,“两位以为如何?”
魔科长老和妖科长老互视一眼,魔科长老道:“房内并未发现魔息踪影,应与魔物无关。”
妖科长老道:“房内并未发现妖息踪影,也应与妖物无关。”
鬼科长老也跟着说了同样的话。
大虫长老的脸色难看,啐了一口,“这怪蛇虽非妖非魔非鬼,但使唤它的总不会是凡人或者畜兽吧?不怕被反噬一口?至于神仙,”他看向天科长老素问,“神仙能吃饱撑的没事干,专门跑下来,唆使一条蛇咬死皇子?”
天科长老摇摇头,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神仙的身法与气息是我等无法勘破的,房内也没有发现他们的端倪。”
大虫长老鸡皮般的脸抽/动了两下,不知为何,回头以莫名的眼神看向司乔,司乔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几乎想心虚地道:“干嘛?!也不是我干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仆从的声音,“诸位长老,京兆府尹仇大人请你们过去,夜里看守此殿的几个侍卫招认了,说是子时三刻曾见三皇子身穿夜行衣从四皇子寝房中出来。”
所有人尽皆吃了一惊。
三皇子……他不会这般愚蠢吧,在这关键时刻杀人灭口,且还被人抓了个现行,司乔不禁暗道。
事实却证明正是如此。
六位长老赶到京兆府尹仇四海所在的殿堂中时,那几个侍卫将昨夜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什么时候进去的我们没看见。只看到子时三刻,三皇子从房中出来,脸上的黑巾一时疏忽没有掩上,来到院子里才发现了,往四处看了看,拉上之后运轻功离开了。”
“当时你们为何没有上前询问?”仇大人问。
侍卫怔了怔,伏地道:“因为我家王爷跟三王爷一向交好,虽说他在幽闭期间,但……兄弟之情又岂能不顾……卑职……卑职渎职,罪该万死。”
真实情况是那会儿他们几个正困意上头,三皇子是从门里出来,又不是要进去,看都看过了,再去拦阻盘问又有何用,自家王爷失了地位,三皇子可是仍旧位高权重,没得去得罪他。
而且他们也没想到再去殿中看一眼四皇子是否安好。直到天色蒙蒙亮,膳房传饭食过来,才推门叫人,这才发现四皇子早已气绝身亡。
京兆府尹面色凝重地看了看六位钦天监长老,拱手道:“此事关系重大,还需诸位长老陪同本官一起去面圣奏表情形。”
司乔没有和他们一起过去,大虫长老心情沉重地让她回了钦天监,今夜妖窟祭祀大典就要开始了,他们势必是要密切观测的,有许多准备工作需要作,本来这些事应该他亲力亲为,却不料出了这档子事,只好交给司乔,令她去按照自己的叮嘱准备。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大虫长老便从宫中回来了。
司乔好奇地看着忧心忡忡的他,“真是三王爷干的?”
大虫长老一反常态地沉默,司乔讶异之下一不小心又追问了句,他也没有不耐烦,而是叹了口气,脸上的忧虑之色更加浓重。
“他不承认。他说自己没去过。昨夜一直在书房中书写整治江南之地盐税的策略,并且将那道尚未完成的折子呈递给了皇上看,以作证据。三王妃和他府里的侍卫侍女也能作证此言非虚。”
“他还说,‘第一我虽与四弟感情深厚,但父皇之命重如泰山,我岂能违抗,欺君之罪更不能犯,我的确动过去看四弟的念头,但也只是在心中想一想而已,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怎会要置四弟于死地?难道我疯了吗?且不说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比其他兄弟都要亲近,即便是我有什么把柄捏在四弟手中,要灭他的口,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岂非自我暴露、不打自招?我自问并没这般愚笨。”
司乔听着暗暗点头,这确实是合理的说辞。
“皇上也深以为然。”大虫长老继续道,“不过那几个侍卫异口同声地咬定三皇子,即便是用了大刑也绝不改口,倒让此事很是诡异。”
“最后怎么处理的?”司乔问。
“皇上下令,将几个侍卫收押天牢,对三皇子没有处罚,但是他明显地对其有些失望和怨怼。三皇子也察觉了出来,自请罚俸半年,来赎一时不慎,被奸人钻了空子的罪过。”
“奸人……”司乔低低念了一遍此词,眉头轻轻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