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结果，宋婳的脸上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
金先生将药方收了起来，然后看着宋婳的脸，道：“大小姐您的脸……”
以他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来宋婳脸上的黑斑并非天生，而是中毒。
宋婳浑不在意，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想继续留了，于是道：“无妨，只要药齐了，这脸上的斑自然就消失了。”
金先生顿时懂了，合着这一剂药，竟然是治疗她脸上的黑斑的。
刚才的疑惑顿去。
“宋姑娘放心，我这边一定尽力。”
宋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道了一声告辞后，就戴上斗笠准备离开了。
出去金一丹迎了上来，还想 再说什么，屋里金先生叫了他一声，他只能冲着宋婳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
“很抱歉宋姑娘，不能送您出去了。”
“无妨，路不远，您忙就是。” 、
宋婳行了个礼，带着穿过院子，穿过大堂出了百草堂的大门。
就在她即将上马车的时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偏头，就看到了气喘吁吁的程致和撑着双膝，目光坚毅地看着她。
宋婳没有动，程致和稍微喘匀了一口气，就连忙小跑着到了她的面前，努力让自己的那一张小脸上的表情不那么失控。
“姐姐，对不起。”
宋婳挑眉，看了卫一一眼，道：“我刚才的伪装那么差劲吗？”
第一次这小孩发现了她的女儿身，第二次更是直接找到了已经换回女儿装的她。
他甚至都没有犹豫试探的。
卫一抿了抿唇，道：“还好，一般人看不穿。”
宋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就是有点本事的人都能看穿呗。
叹了口气，宋婳终于正眼看向了程致和。
“你何必这么纠缠与我，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我也帮不了你的忙。至于道歉，不用，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虽然今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程致和确实给了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现在，这种感觉虽然依旧存在，却比之前淡了很多。
“姐姐，我不用您给我什么，我只求您收留我。只要您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至于其它的，我会自己想办法。”
宋婳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投注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有些无奈地扶额，道：“上车，你今天若是不能说服我，我就把你从马车上扔下去。”
程致和一愣，随即大喜，连忙点头，等宋婳上了车后，这才顶着卫一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爬上了马车。
“驾——”
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地起步，宋婳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脸上。
“说吧。”
程致和低头沉思了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姐姐，我要报仇，就只能留在你身边。”
宋婳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有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告诉我，只要我成功留在姐姐身边，他就教我杀人的本事。之前，他给了我七天时间，刚才他把我从房梁上救了下来，把时间缩短到了今日。如果姐姐今日不答应，那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学习他的本领。我和他打了赌，我赌姐姐今日一定会收留我。”
“嘁——”
宋婳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对面的男孩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强制镇定了下来，坚定地看着她。
“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我，我已经知道你对我有所图，那我为什么还要收留你？”
程致和抿了抿唇，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在姐姐面前，坦诚就好，其余的心思不能有。”
宋婳顿时明白为什么今日前后两次见到他，感觉会不一样了。
“你倒是机灵。但如果这就是你的理由，你可以下车了。自己跳。”
程致和的小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攥紧成了一个拳头，他没有被宋婳的话给吓到，而是继续说：“姐姐，我和他打赌，若我赢了，他需要马上将本领教给我，并且给我一定的自主权。换句话说，只要我留在姐姐身边，我有权利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不需要全部听他的命令。”
宋婳依然没有兴趣。
她并不想沾染太多的因果，眼前这孩子身上背负的因果太大了，她不想碰。
看着宋婳没有丝毫表示，程致和握着的拳头缓缓地松开了，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地变成失落，但不多时，他就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抱歉，姐姐，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过分，我也知道姐姐很讨厌别人对您耍心眼。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一无所有，我只能抓住任何能抓住的机会，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赌约我应该是输了，但是也没什么，反正我争取过了，也没有任何遗憾了。就算学不到那个男人的本事，但我以后一定也可以找到别的机会重新学习的。姐姐，已经打扰您很久了，放我下去吧。”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外面寂静无声，应该是在一个小巷子里。
程致和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眸中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这过程里，宋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谢谢姐姐给我这一个机会，不管接下来如何，我都诚挚希望姐姐今后一切顺遂，心想事成。”
这一瞬间，程致和的脸上是十足十的真诚，没有丝毫的掺假和演戏。
说着，他掀开马车的车帘，利落地跳了下去。
马车再次晃晃悠悠地起步，程致和站在路边，冲着宋婳的马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不管如何，他其实很感激遇到宋婳一场，如果不是她，他恐怕还在浑浑噩噩中。
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要报仇，但是相比较报仇，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很害怕这种感觉，但生物求生的本能又让他撑着自己爬起来，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要报仇，可他一直提不起兴致来。
直到遇到宋婳。
虽然她自始至终没有给他说什么，也没有提供过他什么帮助，甚至对他有一种不知唯恐不及的感觉。
可那天下午，他看到她耐心地给每一个人算卦的样子，他慢慢地真实地感觉到了世界。
他在那天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活着。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