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玉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忽而转身,紧跟着宋婳的脚步回了诊室。
看赵怀玉这杀胚进了诊室,原本在外排队的人不由得窒了一窒,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步伐。
眼下,谁的病情都不要紧了,再无人急着进去问诊。
宋婳走在前头,虽未回头,但感受着那熟悉的血腥气息一直萦绕在周围,便知晓赵怀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她心头越发别扭,忍不住加快步伐。
只是这条路终有尽头,很快便进了诊室。
看一眼正在下方的赵怀玉,宋婳吩咐童婵。
“汤婆子凉了,你去替我换两块新炭来。”
童婵立即点头,吕妈妈也立刻懂事的抱起另一只汤婆子退下去,诊室内便仅余赵怀玉两人。
两人谁也没说话,沉默的看着对方,场面颇为窒息。
将披风脱下,宋婳径直询问。
“赵大人,近日,难民伤亡情况如何?”
提起正事,赵怀玉眼里的缱绻滋味收起许多,正色道。
“近几日,死伤者比前阵子多了两倍不止,光是昨夜,便有近百人死去。”
宋婳点头,此数量并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只是眼下有一桩更严重的事情,不得不说。
“方才,我看那孩子肤色暗沉,嘴角干裂,腹胀如球,且不说脉象,便是在这个饮水都难的时候腹胀如球,就是奇怪的。”
“再加之他并未用什么食物,口中却有腥气扩散,此事必然有异。”
赵怀玉同样皱眉,若只是小事,不值得宋婳这样严肃。
“莫非是已出现了瘟疫?”
宋婳摇头,看向赵怀玉,她神色郑重的问。
“京城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尚且少不得乱象,百姓们缺衣少食,朝不保夕,也并未曾得见一位富户慷慨解囊,与众人抱薪取暖,可见久居庙堂者,未必能做到心甘情愿为民请命。”
赵怀玉闻听此言,也跟着点头。
宋婳紧跟着补充:“世情如此,可眼下,彻查贪官污吏之事更不现实,一不是最好的时候,需要周济的百姓如此众多,便是神仙,也分 身乏 术,我这些粮食,也未必乐观。”
听到此处,赵怀玉一笑,摆弄着手中的玉扳指,他直接开口,胸有成竹道。
“既然他们赖着这些银钱,不舍得花销出来,我自去他们府上拿就是了。”
看一眼赵怀玉,宋婳并未多言。
天下贪官污吏数之不尽,查之不竭,凡是头上顶着官帽之人,都经不住细查,如此说来,只凑些银钱,倒是小事。
故而,宋婳更能直接说出自己所忧虑之事。
“我看这男童处处模样,均不像是这一路上吃了多少东西而来,面黄肌瘦,却又口吐恶气,想必是脾胃不足。”
“如此小的孩子,家中必定不叫他吃太多,如何会有此等情况,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轻轻敲了敲桌子,宋婳眼中带着沉思,轻声提醒赵怀玉。
“我更好奇,他们这一家一路逃到京城来,到底吃的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为这事儿!
赵怀玉心下松弛半分,看向身边人,冷声吩咐。
“去查。”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身边人慎重至极,立刻小跑着离开。
“你……”
赵怀玉开口,目光直直盯着宋婳,却半晌没有说出下半句。
良久,他苦笑一声。
真没想到,如他这般的人,竟有一日,会在一小女子面前踌躇犹豫许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婳却直接只看了他一眼,便立刻开口送客。
“赵大人,今日这突发的事,已耽误我许久,过了往日问诊的时间了,为天下百姓考量,也请赵大人先行退上一退,若有事,便等我忙完再说。”
赵怀玉抿唇,依言退了出去。
宋婳长舒一口气,在桌边坐下。
即至此时,早在门外等了许久的吕妈妈和童婵,方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将汤婆子放在小姐怀中,又用护袖盖上,童婵脸上满是心疼。
“小姐原不该这样辛苦的。”
宋婳摇头,没说其他,只轻声叮嘱。
“把避瘟汤的方子拿过来,我重新改过,再叫人按照新的方子熬药。”
童婵答应,迅速小跑着出去,找人要药方。
宋婳则坐在桌前继续看诊。
天将正午时分,外头的病人却丝毫不见减少,红叶送上一杯热茶,轻声劝解。
“小姐,便歇息一下吧,外头的病人还在增多,一时半刻,怕是看不完的。”
宋婳抬起头,朝外头看了一眼。
果然,这排队的人数比起早上只多不少,喝掉杯中茶,宋婳暗自下了决断。
难民往后只会越来越多,一个大夫,自然也会捉襟见肘。
喝完了这杯茶,她却还要继续去忙,只因病人实在太多,若此时歇了,只怕过一会儿会更加要命。
可她看诊的时间到底也没维持多长,只因并未过去多久,锦衣卫那边便来了人。
一行人径直走进来,刀未出鞘,却已可以窥见其中几分锋利之色,屋里排队的人也锐减许多。
走到宋婳面前,这些人却有志一同的弓下身子。
“赵大人,有事要同姑娘商议,还请宋姑娘移步大人的帐篷。”
宋婳皱眉,却并未多说,只看完了眼前这几个病人,才跟着几个锦衣卫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一个简易帐篷,就是赵怀玉在此处的办公地点。
宋婳走上前,红叶殷勤的打起帘子,放小姐走了进去,这才把守在一侧,不欲叫人打扰。
宋婳刚一进帐篷,便见得今日早上冻伤的那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那孩子面如土色,比起今早的情况,腹部倒更大了一些。
此时他捂着肚子难受的要命,却不敢哼唧。
见宋婳前来,赵怀玉起身,指着这一家人说。
“我才想叫人去问,他们这一家子就主动去排队看诊了,我便叫人先把他们带了过来。”
宋婳点头,拿出手帕搭在患儿手臂处,这才隔着帕子把手放了上去,蹲在一边,细细为他诊脉。
只是脉相越清晰,宋婳的神情便越凝重。
“你们给他吃了什么?”
宋婳冷声质问,转头想看看那对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