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蹲了太久,腿上的血液早已不循环,宋婳竟然险些狼狈的倒在地上。
在这关键时刻,一个熟悉的宽大胸膛承接住了宋婳,耳边温热的呼吸声也透着几分急促。
“小心!”
宋婳一愣,下一瞬,便用力逃出了赵怀玉的怀抱。
低头垂眸,不看赵怀玉的神色,宋婳公事公办的道谢。
“多谢赵大人相助。”
赵怀玉不是滋味的看了宋婳一眼,没多说,只点了点头。
回沈看向这对夫妻,赵怀玉神色更显冷峻。
“说说吧,你们这一路都吃了什么东西?”
两夫妻早已被周围的带刀侍卫吓得两股战战,闻听此言,立即跪伏在地,低声回答。
“回禀大人,小人夫妻二人带着幼子背井离乡,逃难这一路上,实在缺衣少食,便只用了些树叶树皮等物。”
那男人看着孩子这痛苦不堪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犹疑,低声回答。
“许是这孩子这一路上缺衣少食,而今到了京城,猛的灌了两碗热粥,这肚子里不克化的缘故,方才如此难受。”
转头朝宋婳磕了两个头,男子连连拱手求饶。
“就求神医姑娘赐我们一个可以泄火的方子,叫这孩子快点儿把肚子中的东西泄出来,一切就都好了。”
宋婳知道他的话里有水分,而男子的微末表现,更逃不脱早已经于刑讯多年,手中掌握着牢狱的赵怀玉的目光。
抽刀回身,仅下一刻,男子便捂着自己仅剩手掌的一双手,连连哀嚎起来。
地上十根手指仿若后知后觉一般的感受到了疼痛,慢慢的蜷缩起来。
收刀入鞘,赵怀玉目光灼灼的盯着男子。
“斩你十根手指,是因你不愿如实招来,留你一条狗命,是为了听你说些实话。”
看了男子一眼,赵怀玉明明没再多说一句话,可就连常年埋头躬耕于田地之间的男人也察觉到了他的杀机。
男人苦笑一声,几近崩溃的补充。
“土!”
“我们给他吃了观音土!”
宋婳皱眉,男子咬牙补充。
“若不是缺衣少食,谁会拿自己的骨肉去冒险?可这一路上逃难的人何止成千成万,我们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根本抢不上!”
“到我们的时候,便是连草根都已被人挖没了,吃了这些土,尚且有希望活到京城,若是不吃,就要死在路上,沦为野狗的餐食。”
看了一眼赵怀玉,那男子满脸痛苦。
“你们是贵人,都读过书,更知礼,你们告诉我,我只是想活下来,有没有错?”
赵怀玉看一眼宋婳,宋婳眼中闪过一抹同情,随即摇了摇头,显然这男子说的还不尽然。
赵怀玉看了一眼男子,语气猛的柔和下来,轻声安慰。
“如今是到了京城,你的孩子自有其他人来管,这孩子虽腹胀如鼓,但却能治。”
男子还未听出话里隐含的意思,以为是自己这可怜的遭遇,终于让这位贵人心生同情,不愿与自己计较。
他立即松一口气,连连磕头。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我家七代单传,便只得这么一个男丁,小人感激不尽……”
下一句话还不等说完,他愕然的瞪大眼睛。
旁边的女子也回头看他,原本带着热泪的眼眶越睁越大,最终女子止不住的尖叫出声。
只因她亲眼看见丈夫的脖子上慢慢浮现一道血痕,随即,他的脑袋就像是儿子玩的毽子一般,直接滚落到一边去了。
收起刀,看了女人一眼,赵怀玉声音恢复一贯的阴鸷。
“那你呢?他不愿说,你可愿意实话实说?”
女人早被吓坏了,这些京城中的贵人可真是厉害,明明都未曾见过自己,却已笃定自己说的不是实话。
她不敢再有一点隐瞒的心思,立即回答。
“启禀大人,我们不止吃了土,还吃了肉!”
更多的话,女人没说,但仅凭女人那一脸艰涩的神情,再想到如今这恶劣的情况,众人都知道,她所说的,必定不是寻常食物。
而说出这些话之后,女人却像是卸下了心中大防一样,捂着脸哀哀哭泣了起来。
此刻,她也顾不得生死和体面,颤抖着手,哭着解释。
“我们也知道不对,挖坟掘墓是要下地狱的,可她活着的时候是我女儿,死了以后,就是一口 活生生的肉了,好几十斤呢,够我们一家人吃上好几天的了。”
女人像是陷入了幻境一般,低声补充。
“丫头片子骨头轻,日后嫁了人,总还是要送出去的。”
“更何况她本就瘦弱,也不一定能坚持到京城,与其这样,倒不如便宜了自己家里的人。”
在场众人顿时一惊。
纵然锦衣卫当中,全是杀神降世般的恶人,可也没人听过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有几个人忍不住捂住嘴,险些呕出来。
宋婳冷笑:“果不其然,我看你面上蒙着一层黑气,眉宇间更有几分哀怨,就知道,你一定做了杀生害命的事,那个无辜的人,她在怨你!”
女人听见这话的时候,竟然又恢复了正常,立刻紧张的询问。
“神医,这事跟我儿子没有关系,他不会受连累吧!”
宋婳皱眉,心里只觉得可笑!
纵然有灾祸,可与她同路而来的人里面,并无一人身带怨气,众人饿得面黄肌瘦,眼窝凹陷,也没有想过杀人!
这女人只因一己之私,重男轻女,竟然把女儿当成了儿子的餐食!
豺狼之心,不过如此!
高高在上的俯瞰地上卑微的女人,破旧的衣衫已经脏乱不堪,却仍没有她的心脏!
宋婳看着她,笑着问。
“我可以救你的儿子。”
在女人一脸喜悦中,宋婳慢慢补充。
“但是,代价是,你必须死!”
“这!!!”
女人一愣,不知如何是好。
宋婳开口:“若要治脾积,需得以同源药材救治,你女儿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要救儿子,解怨气,便需要你的一碗心头血,一块心头肉,方能有用。”
看着可怜巴巴的儿子,女人想了又想,方才悄声问。
“神医,我家男人还温热着,是否可以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