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桌子也都推走,换了另一张干净整洁的。
那些狱卒们纷纷下去,此处便只有锦衣卫和宋婳以及赵怀玉几人。
赵怀玉什么都没问,只一挥手,便有一连串的婢女在外头快步而来。捧着一连串的菜肴,足足二十多道,冷热俱全,荤素都有,整齐的摆在桌子上,甚至就连墙角也被细心的放置了檀香香薰,用以驱散这里难闻的血腥之气。
上过菜后,却有两人不曾退去,反而留在宋婳旁边。
只听呼吸音,不看这些陌生的面貌,宋婳也知道这二人定是红叶与青玉。
她们倒是机灵,在自己被带走之后,还去了赵怀玉那里求助。
赵怀玉拈起玉筷,给宋婳夹了一口菜,柔声道。
“赶紧吃吧,才把那些事情交代好,我便赶紧叫人来与你送饭,只到底晚了些,比你平时用膳的时辰推迟了近一个时辰。”
宋婳看他一眼,也没多说,拿起筷子便吃饭。
旁边的红叶殷勤的伺候着,还把宋婳原先爱喝的玉竹老鸭汤给盛了一碗。
一直到酒足饭饱之后,宋婳才正眼看了一眼赵怀玉,询问:“如此阵仗,你就不怕有人参你一本?”
赵怀玉一笑:“陛下亲命我调查此事,便是太后,也不能多言一句,我有什么好怕?”
宋婳这才明白,看来此事是已捅到了皇帝那里去,而今,这一场胜败,再也不是只关乎顾家与汪海的战争,而是皇帝与太后的战争了。
皇帝昏溃无能,汪海心思狠绝,又把持着正统之名,想来此事,还是他的赢面大些。
宋婳点头,表示了解,却也再没多说其他话。
赵怀玉看着宋婳,想了想,又问。
“你想不想离开这,我有法子,可带你迅速离开。”
想着那安置一新的罗汉床,以及那狱卒的热切态度,赵怀玉仍觉不满。
”到底是身处监狱之中?条件可不那么好,一个狱卒而已,能做的事情更是有限,你倒不如跟我走,待到此事完结之后,再来出面。”
然而,宋婳却摇头,用帕子擦了擦手,神色自若的依偎在凳子上,姿态十分放松。
“我怎么能走?我可是跟杀人案有关的,朝廷命官,可能死于我手,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没洗清罪名之前,我绝不出狱。”
赵怀玉一愣,宋婳又轻声道。
”而今,京城内外流民众多,便是那些太医也做不了多少事,不过是些吃空饷的人物,在这赈灾之道上,始终无一人强力管制,我观天象,又将有大乱将至,只略一推测,我也明白,必然就是瘟疫。”
“既然外头瘟疫横行,反而还不如留在此地,好歹安全。”
听了这话。赵怀玉更是不知如何表态。
他始终记得,宋婳曾是最早赈济灾民的,而今,宋婳却退避三舍,不肯露面,此事实在蹊跷。
略一思考,她低声问。
“可是有了什么变故?否则你怎会如此?”
没想到他在这时还如此相信自己,宋婳的眼神中掠过一抹惊讶,随即,又被她遮掩回去。
她神色淡淡的否定:“无事发生。”
“只是突然间贪生怕死了而已。”
赵怀玉不知信还是没信,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半晌。他才郑重的看向宋婳。
“你何时若想出来,记得叫人与我传信。”
宋婳一愣,随即点头。
这回,虽然没办好事。却像是放下心中一块巨石一般。
赵怀玉笑着说:“明日此时,我再来探你,至于那狱卒所送餐,你可以放心使用,我自会寻人与他接头,日后你的饭菜,都是出自我府上,有我用的同一份。”
“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婳正摆弄茶杯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她的手竟有些颤抖,从未想过,会有人愿与她生死与共,拿自己的性命用作担保,竟也只是为了给她送饭。
眉毛放平,抹去自己心里的杂念,宋婳屏气凝神,朝他轻声道谢。
“多谢招待。”
赵怀玉还想说话,却未开口,就见对面的宋婳已然站起身,轻声道。
“多谢赵大人抬举,小女子有些乏了,不知大人可问完了,小女子是否可以先行回去歇息片刻?”
赵怀玉这才想起,他是用的提审一词,看看时间,过了快半个时辰,的确不该再继续耽误时间。
他便点头,这两个锦衣卫将宋婳宋回牢房去,这才叫其他人把东西撤走。
红叶和青玉两人看着宋婳离开,下意识想要跟着走过去。
可宋婳却能在诸多呼吸声中迅速注意到两人,连头都没回,便冷声吩咐。
“我在此地十分安全,你们二人自今日起,便去金先生的铺子暂避风头,顺便替我盯着物资。”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却让两人瞬间顿住,随即恭敬回答。
“奴婢谨遵小姐之命。”
宋婳这才神色平静的回到牢房中去。
负责押送她的锦衣卫也注意到,老大似乎对这位头戴面纱,传闻中容貌丑陋的宋家大小姐格外感兴趣,偷偷互相看了两眼,他们想要开口询问,却不好意思,只得边走边互相打量。
走在前头的宋婳却注意到二人的行踪,停住脚步,不再向前走。
这突然间的停顿,把两人吓了一跳,下意识顿住。
可见宋婳没走,二人纳闷,也不敢催促。
老大对这位宋家大小姐有多包容,他们也看见了,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
更何况谁知这宋家大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便是对宋家那位大人,老大也未曾这样好说话过。
宋婳甚至都没回头,便猜到两人心头所想,立即道。
“二位是在揣测,赵大人因何对我颇多忍让?”
听着宋婳话中笃定之意,二人面色尤为尴尬,小心翼翼的笑着道。
宋姑娘果真神机妙算,我等佩服不已,不过我等绝无任何探寻之意,只是略有好奇罢了,不敢要姑娘解释的,还请姑娘放心便是。”
然而宋婳却没有多说,径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这二人手上。
二人还有些纳闷,可就着这昏黄的烛火一看面前这金灿灿的牌子,瞬间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再看面色尤其平静的宋婳,二人满脸都是震惊,谁料想到,这位宋家大姑娘竟如此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