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贵为首辅,却夜扣宫门,求皇帝接见,又声称是为民请命,无人胆敢拦阻,众人纷纷退却。
原本把守着各处有些昏昏欲睡的小黄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够呛,撩着长袍在宫中四下奔走。
不多时,便是整个京城,也都跟着醒了一半。
凡是府中有做官的人家,全都知道顾玉夜扣宫门之事。
顾玉党羽之人虽不明所以,却立即换上官服,坐了轿子和马车赶过去。
而其他党派之人,更是什么都不知晓,宋戚明闻听此言,当下便从姨娘床上爬起。
正巧,在花厅中遇到了同样换了衣裳的颜安时,看一眼颜安时,宋戚明纳闷的问。
“你可问过你媳妇,你岳父这是怎的了,为何夜扣宫门?”
颜安时眼中掠过挫败之色,小声回答。
“父亲,那女人不许我进院,我二人平日更无交流,儿子如何能知晓此事?”
宋戚明便叹一口气,他原以为这桩婚事是自己捡了便宜,可哪里知晓,倒是又因这桩婚事,彻底和顾家闹掰了。
见宋戚明目露失望,不再追问,颜安时生怕他觉得自己无用,立即弓着身子,殷勤补充。
“儿亦是闻听此言,心中忧虑,欲前往宫门查看。”
宋启明见他一问三 不知,偏又自告奋勇前去打探,一时起了几分怒气,嫌弃的挥手道。
“本官悉心培养,你却连个无知女人都拿捏不住,便是连这点消息还要亲自去探,简直有损新科状元的声威!”
颜安时眼中闪过一抹惶恐,这桩一无是处的婚姻,给他带来了污糟糟的名声,和众人的耻笑。
而今,每每上衙门,他只觉得众人都在背后耻笑讽刺自己的无能,他越加抬不起头来。
顾玉也并未给自己任何帮助,甚至纵容顾筱筱那贱人在府中豢养面首。
而今,若再失去宋戚明的支持,他将一无是处,再无抬头之日。
因此,他赶紧低声讨好宋戚明。
“父亲放心,儿子与顾筱筱既是一体,此事虽带不来什么好处,却足以叫顾玉投鼠忌器,他绝不敢如原先那般针对父亲便。”
宋戚明也想到这点,叹一口气,他的目光随即变得柔和,状似感慨的安慰颜安时。
“为父倒不是因为此事生气,只是气恼你而今夫纲不振,有这桩太皇太后指的婚事,却依旧难以拿捏你媳妇,日后倘若顾家得势,不知又要如何欺你辱你。”
捋着胡须,宋戚明叹气。
“为父对你虽无生育之情,却有养育之恩,常言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我如何舍得叫你日后做难?”
颜安时眼里恶意浮动,他不会天真到相信宋戚明的话,可眼下除却宋戚明之外,他也无更好的靠山,只得抹着眼角低头。
“是儿臣无能,才叫父亲担忧。”
摆了摆手,宋戚明轻声安慰。
“今夜,你便先回房中去,好歹哄着你媳妇探听探听这些消息,她一个女人家,纵使离经叛道,可终归还是要靠着男人的,那些外头的玩意儿,难道能与她一世荣光?”
“日后,你若坐到高位,封妻荫子,叫她做个老封君,也是她一辈子的幸运了。”
闻言,颜安时立即点头,心里却暗骂。
宋戚明这老匹夫,为探听消息,竟叫他活生生的顶着这头脆的鲜嫩欲滴的绿头巾,去向那贱人求情讨好。
无心再浪费时间,宋戚明立即挥手,叫颜安时回自己的房中去。
负手想了片刻,宋戚明径直走向风华院。
理所当然的,他被紧闭的大门拦住。
叫醒下人,宋戚明冷声吩咐。
“去叫你家小姐,就说本官有事找她。”
丫鬟立即小跑进院子,低声传音。
消息层层递进,等宋婳听到之时,已过了两刻钟。
打了个哈欠,宋婳在吕妈妈的服侍之下换好衣裳,走出房间。
花厅里,宋戚明正坐在凳子上,伸出双手烤火。
近日极寒,夜间更是冰冷刺骨,今日到此,他方才知晓,风华院中,炭火供应如此充足。
“婳婳可冷,快来为父这里烤火。”
乍然见到披着披风的宋婳,宋戚明目露喜悦,立即热情的唤她到自己跟前来坐。
宋婳手上抱着暖炉,却只停在与他几寸之外的地方?
不等宋戚明说话,她便直接开口。
“你遇了难解之局。”
宋戚明愕然,旋即大喜,满眼期待的询问。
“正是,婳婳果真神机妙算!”
小心翼翼的看着宋婳,他轻声问。
“顾玉夜扣宫门,惹得全城动荡,此事是好是坏?”
走出花厅,宋婳仰头。
看了一眼宋戚明,她意味不明的一笑,却叫宋戚明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他紧张的问:“此事是好是坏?”
宋婳垂眸,意味不明的补充了一句。
“他日因,今日果,若问心无愧,便得安稳。”
宋戚明听得一头雾水,纳闷追问。
“你说得明白些,这云山雾罩的,我哪能听得懂?”
宋婳却将手塞进宽大的袖口,径直起身。
“宋大人,古语有训,无金不起卦,卦者泄露天机,他日自有报应,除非将死之人,可以分文不取。”
“未免你他日报应缠身,我便不细说了。”
宋戚宁只窥得一星半点,哪能如愿呢?
明白宋婳的意思,他立即懂事的开口,并摘下自己腰间吊牌。
“明日拿着我的牌子去账房上支取五十两银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宋婳却不曾松口,只直直的看着他,轻声问。
“在宋大人眼中,自己的身家性命,似锦前程,便只得五十两银子吗?未免有些太轻贱自己了。”
宋戚明一愣,纳闷询问:“那你要多少?”
宋婳伸出一巴掌,在宋戚明纳闷的神色中,轻声补充。
“我要五十两黄金。”
“简直胡闹!”
宋戚明立即起身。
五十两黄金,抵得上上万两白银,他如何舍得拿出这么多钱来?
宋婳明明能掐会算,又是自己的女儿,难道为父亲做这些事情,都不情愿吗?
宋婳并不与他多说。
见他不愿,转身便走,宋戚明这才慌了,赶紧咬着牙补充。
“罢了,明日就叫账房与你送来五十两黄金,这样总行了吧?”
宋婳这才顿住,却未曾回头,只轻声开口。
“眼下,一动不如一静,至于福祸,神仙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