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夸赞过后,他便有些为难的解释。
“只是,我等都是游兵散勇,如今店里已无药材,身上又无一官半职,贸然集结,纵然是为治病救人,可若叫有心之人看来,也难免落了下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请姑娘原谅,某人胆小,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婳更是理解,上头还未有动向,民间便先,有人出手,此刻更是敏 感时期,不免便有邀买人心之嫌。
若要细查起来,待到秋后算账之时,不免会连累了这些医者的身家性命。
金先生似乎为拒绝了宋婳有些愧疚,思忖片刻,他指挥着金一丹拿出一张药方。
“姑娘对老朽恩重如山,我却因个人心思拒绝姑娘的要求,实在愧疚。”
“我手上还有一个制作避瘟丹的药方,只是传了数年,怕是已有失实之处,现将方子转交姑娘,想必姑娘一定能够推陈出新,令其大放异彩。”
宋婳想了想,拒绝了金先生的药方。
“我只问先生,是否有救世治病之心?”
金先生愕然,随即坚定点头。
“老朽行医多年,未敢忘却祖训,只忧虑家中亲眷,老朽不敢擅专。”
宋婳起身,在金先生一脸无奈中,胸有成竹的开口。
“只要先生情愿治病救人,我自不会叫先生师出无名,至于药物,自然也有人供应,还请先生放心便是。”
金先生狂喜,立即回答。
“那老朽便等姑娘的喜讯。”
宋婳起身颔首,转身拉上面纱,径直离开。
金一丹看了父亲一眼,默默送宋婳出门。
坐在马车上,童婵满脸心疼的看着小姐。
“小姐这阵子越发憔悴了,今日回府,便早些休息吧,岂能日以继夜研究这些药方?”
吕妈妈也同样满脸同情,微微叹息。
“小姐心怀天下,奴婢等人全都知道,而今已救了不少人,着实该歇歇了。”
宋婳猛然抬头深深看一眼吕妈妈,看得吕妈妈一脸愕然,有些纳闷的问。
“是不是奴婢话说错了?”
宋婳垂眸,神色平静的换了个话题。
“今日疲惫,回府之后,你去替我到大厨房要一份如意糕,晚间便不用晚膳了。”
吕妈妈虽心有忧虑,见小姐神色不对,也轻声答应。
下了马车,宋婳径直往院子里走,没理会旁人的目光。
直到回到风华院,清兰等下人立刻送上暖呼呼的炭炉和热茶。
一杯热茶下肚,宋婳才觉得身上回暖了些,在外头冻了一日,便是哪个,也经不住这般严寒。
可她没有休息,只在塌上歇了片刻,便立刻起身到桌边写了封书信,交予红叶。
“交给赵怀玉。”
红叶拿起书信,下一瞬,便消失在房中。
看着头顶的床纱,宋婳心知,此事不是她能解决的,也不该她解决。
此刻,她求救的对象,赵怀玉,正在汪府书房。
上首坐着汪海,手里托着茶杯。
汪海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遍赵怀玉所说的话。
“大灾之后必有瘟疫?”
赵怀玉低头,未做回应。
不过,汪海也不需要回应就是了。
目光落在桌子上,汪海先是嘿嘿嘿的笑了两声,随即笑声越来越大。
最终变成放声大笑,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在整个书房里,门口侍奉的婢女两股战战,生怕汪海会叫人侍奉。
“好啊!不愧是师承药王谷,这丫头果真有几分本事,你说是不是?”
汪海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语结束,落在了赵怀玉身上。
他的目光一如往常那般,尖锐又充满恶意。
查看着赵怀玉的每一丝反应,汪,想到自己前几日的恶作剧,冷哼一声。
“也算那丫头有几分本事,竟在洒家的算计中活了下来,只可惜,带着那药效出了宫,也不知她怎么解的毒?又是谁与她一同消受了这人间极乐?”
听着汪海的话,赵怀玉目光一顿,更加恭敬的弯下腰的那瞬间,他眼神中却带着泯灭不掉的杀机。
早晚有一日,他要亲自解决了这阉狗!
朝着汪海拱手,赵怀玉低声问。
“城外流民日渐增多,是否要将此事上奏陛下?”
汪海却摆手,根本不曾将皇帝看在眼里。
“这样的事,告知陛下又当如何?他能拿得了什么主意?”
听汪海这样说,赵怀玉心中更是一沉,看来汪海是不准备将此事上报,而是要藏起来了。
可流民如此之多,此事如何藏得起来?藏到日后,发生暴 乱,岂不动摇国之根本。
汪海只知弄权取乐,他如何知晓治国之策。
看他漫不经心的挑出奏折中提及灾情的部分,将其一一扔入火炉中,赵怀玉目光一深,立即补充。
“还请大人下令,在下即刻通知各州府官员,不计代价,拦住其治下百姓,不许流民进京。”
汪海目露欣赏的看一眼赵怀玉,感叹。
“不错,你果真懂洒家的意思,你这样的人,合该是洒家的亲生子才对!”
赵怀玉木然躬身,回道。
“卑职不配。”
见他还是这副反应,汪海顿感乏味,挥了挥手吩咐。
“罢了罢了,你自好生去做这事,日后,洒家总是要把这位置传给你的。”
赵怀玉行礼,退出书房。
刚回到府中,卫一便送上来送,亲笔写的书信。
看着上面的内容,他思虑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了半篇的字,将其扔给卫一,吩咐。
“叫人用颜安时的字迹写出来,夹在顾筱筱与其父请安的书信中。”
下人立即去办。
夜里,顾玉看着夹在女儿请安信中的字条,满意的捋了捋胡须,随即将其塞进袖中。
走出书房,对下人吩咐。
“守好大门,本官要夜扣宫门,本官未回之前,任何人不许进出!”
下人立即恭敬答应。
轿夫早抬了轿子,在门口等着。
顾玉坐在轿子中,故意扯皱官服,双手托起官帽,到了神武门,他信步走下轿子,一撩长袍,毫不犹豫跪在地上,将值夜的侍卫吓了一跳。
侍卫慌忙上前搀扶。
“顾大人,万万不可如此!”
然而,顾玉心意已决。
他只一抬手,身边侍卫俱停在原地,无人胆敢上前。
目露哀戚的看着巍峨的宫门,顾玉双眼含泪,悲从中来。
“卑职万死,夜扣宫门,扰陛下安枕,然此事关乎国计民生,还请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