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婳不知道的是,她昏睡的这一个下午,外面几乎变了天。
一片鸡飞狗跳。
先是天子昏迷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泄漏了出去,一下子朝野震荡,所有在京城能进宫的官员们立刻穿上朝服全部进宫,却都被拦在了宫门之外。
一直到下午,天子苏醒,众位大臣们才被下令赶回了家,而汪海回来后,就得知宋婳遇袭被打成重伤昏迷的事情。
汪海立马下令全力寻找宁娇,又派人去宫中寻了太医,全力救治宋婳。
当天下午,汪府里里外外无人敢大口喘气,生怕惹得那位权势滔天的汪公公一个不喜,自己就马上魂落九幽,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死了三个侍女,四个家丁了,还有一条无辜的锦鲤。
仅仅是因为它吃鱼食稍微多吃了点。
而无人知晓的角落,宁娇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暗室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时不时的,上面的小窗口还会扔下一堆毒蛇,或者毒蝎子,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身手,在被束缚住的情况下,艰难地杀死了这些毒物。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将成为她唯一的食物。
天色擦黑,宋婳缓缓睁开双眼,入目就是陌生的床顶。
再一偏头,她就看到赵怀玉正坐在门口处抱着剑闭目养神。
宋婳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干得仿佛有火在烧。
“水——”
几乎是宋婳刚醒来的同时,赵怀玉就已经察觉到了。
紧接着就听到了宋婳虚弱的声音。
赵怀玉睁开眼,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床帘,将宋婳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就这么给她喂水。
男子的气息冲进鼻腔,宋婳虽然感觉到不自在,但此刻的她浑身酸痛,也无力挣扎,就由着他了。
反正就是个阉人,她怕什么。
小口小口地喝完了手里的这一杯,宋婳意犹未尽。
赵怀玉把杯子放在一旁,小心地弄了个枕头给她靠着,这才抽开胳膊,起身重新又倒了一杯水。
这次是宋婳自己接过来喝的。
两杯温水下肚,宋婳总算觉得自己舒服了点。
她捧着杯子,看着已经黑透了的窗外,道:“我得回去了。”
赵怀玉将她手中的杯子接了过来,道:“你今天晚上恐怕回不去。”
宋婳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怀玉点了点头,道:“宁娇失踪,汪海正在找她,此刻他很危险。”
宋婳瞬间秒懂。
赵怀玉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去触汪海的霉头。
但宋婳必须回去。
“若是在庄子上或者白龙寺也就罢了,此处我不能留宿。”
天知道她要是敢在这里待一晚上,明天大街小巷会传成什么样子。
顾筱筱和颜安时快要成亲了,她可不能在这关头添乱。
万一这俩不能锁死,糟心的还是她。
赵怀玉也知道这个中利害,想了想,道:“也行,不过得我去说。”
宋婳抿唇,道:“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赵怀玉站起身来,道:“本就是我带你来的,把你送回去也是我的职责。无妨,你先歇着。”
看着赵怀玉要走,宋婳还是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结果还没站稳,一阵眩晕又让她重新跌坐回了床上。
听到身后的动静,赵怀玉连忙回头,正好看到宋婳扶着脑袋的一幕。
“你在干什么?”
这一刻,赵怀玉心中无名火起。
宋婳撑着脑袋缓了一下,道:“你不能一个人去。汪海今日找我来,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做,我若是不在那里,他不会放人。”
不是她想逞强。
汪海势力滔天,她不能得罪。
“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赵怀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扔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宋婳一愣,随即明白了赵怀玉的潜台词,顿时脸色发黑。
什么意思?赵怀玉是说她不行?
他是不是忘了他的毒还没清干净?
宋婳终究还是在房间里待着等赵怀玉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宋婳的脸上也忍不住浮起了一丝忧虑。
此刻,汪海的书房里,赵怀玉正站在屋子中央,一言不发。
“你当真要放她离开?”
汪海的声音阴森恐怖,他的手里此刻正把玩着一个已经完全死去了的侍女。
这标示着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
赵怀玉点头,道:“义父,目前她的医术来源尚未可知,她背后的师父如果真的是药王谷的传人,恐怕我们会有很大的麻烦,那一群人的难缠您是知道的。”
汪海厌烦地抽出小刀在面前的尸体上胡乱划拉,道:“洒家自然知道,用得着你提醒?”
“药王谷的人就是一群疯子!”
汪海想到那一群人,想到那个地方,神情之中的暴虐让他显得有些癫狂。
赵怀玉成绩打铁,道:“药王谷护短,今日宋姑娘在汪府里遭到了攻击,如果她真的是那边的人,恐怕近期汪府就会遇到一些袭击。但是好在宋姑娘虽然伤势严重,但她自己医术高明,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到时候那些人下手的话,会有分寸的。”
汪海抬起头来,阴恻恻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疯狂。
“怀玉,你说,把药王谷铲平了如何?”
赵怀玉心中顿时咯噔一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汪海的表情。
待看清楚此刻他的疯狂不似作伪,赵怀玉忍不住心凉。
“不可。药王谷不仅仅有那一群疯子在,更重要的是,天下所有的国家都在盯着那里。我们如果灭了药王谷,下一刻就会成为全天下的众矢之的。这对于我们国家来说,非常的不利,而且……”
“哗啦啦——”
汪海突然掀翻了桌子,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打断了赵怀玉的话。
他一把将自己腿上的女尸掀开,站起身来,面色涨红地指着赵怀玉的鼻子破口大骂。
“赵怀玉!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洒家需要你教我做事?”
赵怀玉淡淡地看着一地狼藉,道:“义父,你心里清楚这是事实。”
汪海嗬嗬冷笑,道:“是事实又如何,这天下,早就该换一换格局了。”
一边说着,汪海一边踱步到了赵怀玉的身边,站在他的身侧,声音放低,缓缓道:“难道,你不想试试站在最高处的滋味吗?”
赵怀玉瞳孔骤然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