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
苏晚晴站在公寓玄关处,高跟鞋“咔嗒”一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走廊的感应灯随着她的动作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漫过墙壁上那幅《春山》剧照——那是她三年前拿华影奖时的定妆照,镜头里的少女穿着蓝布衫,眼里盛着山雾般的温柔。
此刻,镜子里的女人眼尾还沾着碎钻,礼服肩带滑下半边,露出一片雪白的肩。她望着镜中自己,突然笑了一声——金葵奖后台的妆发团队手艺真好,连被劈腿的狼狈都能遮得干干净净。
“叮——”
玄关的智能音箱突然响起:“检测到主人回家,已为您开启暖气,播放《月光奏鸣曲》。”
苏晚晴扯掉耳坠,扔进玄关的木盘里。耳骨被金属磨得生疼,像在提醒她:刚才在VIP室308,顾砚舟握住她手时,掌心的温度比暖气还烫。
“关闭音乐。”她的声音有些哑。
音箱沉默了。公寓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的轻响,和她踩在羊毛地毯上的脚步声。
客厅的落地灯亮着——是她出门前让小棠开的,说“回家时看见光,不会太孤单”。此刻那束光正照在沙发上,那里堆着一摞礼盒,最上面的蝴蝶结是陆沉最爱的宝蓝色。
苏晚晴的脚步顿住。
这些是陆沉这半年来送的“礼物”。上周纪念日是一盒护肤品小样(她代言的品牌),上个月生日是一只帆布包(品牌活动伴手礼),再往前是电影票根做成的手账本(他说“没时间陪你看电影,就把每场都记下来”)……
她走过去,蹲在地毯上,指尖划过最上面的礼盒。缎带结得歪歪扭扭,像是临时学的——陆沉总说“我手笨,学不会这些”,可此刻看来,他只是懒得为她学。
“哗啦——”
她扯断所有缎带,礼盒们像被扒光衣服的玩偶,七零八落地滚在地毯上。
第一盒:五片面膜,背面印着“苏晚晴代言款”。
第二盒:三支口红,色号是她去年直播时推荐的“晚晴红”。
第三盒:一本相册,封面写着“和晚晴的365天”。苏晚晴翻开,前半本是她在剧组的路透,后半本是他和林薇的亲密照——从奶茶店并肩喝奶茶,到酒店走廊勾肩搭背,日期从三个月前开始,刚好是她为他推掉《南江往事》女主的时间。
“啪!”
相册砸在地板上,震得水晶吊灯晃了晃。苏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剧组,陆沉抱着保温桶来探班,说“给你熬了鸡汤,补补元气”。她喝了半碗,觉得味道奇怪,他说“可能火候没到”,现在想来,那碗汤里该是混着林薇的香水味吧?
“叮咚——”
玄关的智能锁响了。陈姐提着保温桶走进来,高跟鞋踢掉,扔在沙发旁:“我让厨房炖了花胶鸡,你……”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
苏晚晴坐在满地狼藉里,怀里抱着一个蓝色丝绒盒。那是她上个月在周大福定制的求婚戒指,内侧刻着“晚沉”两个小字。此刻盒子里空着,躺着一根粉色发带——和热搜里林薇的发带一模一样。
“陈姐,你说……”苏晚晴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他连我的戒指都拿去哄别的女人?”
陈姐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我让人查了,这根发带是陆沉三天前在Tiffany买的,和林薇的项链是一套。”她打开平板,“更绝的是,他的对赌协议里写着:‘若与苏晚晴分手热度超5亿,额外奖励八百万’。”
苏晚晴的视线落在平板上。聊天记录里,陆沉的经纪人说:“晚晴最近在剧组忙,没空查岗,你和林薇的局可以多安排。等她发现时,我们已经拿到奖金了。”
“所以他故意在金葵奖当天爆热搜?”苏晚晴笑了,“因为我今天是焦点,他的‘深情男友’人设崩塌,反而能蹭更多热度?”
陈姐点头:“他算准了你会崩溃,会发小作文,会变成‘被辜负的影后’——这样他的‘被迫劈腿’人设就能立住,林薇还能以‘真感情’上位。”
苏晚晴望着墙上的《春山》剧照。照片里的少女眼睛亮得像星子,现在的她眼里却结了层冰。她想起刚进娱乐圈时,被副导演摸手,是陆沉挡在她前面说“这是我师姐,你们敢动她,我跟你们拼命”;想起她第一次拿奖时,陆沉在后台哭着说“晚晴姐,你值得所有掌声”;想起他说“等我红了,我养你,让你再也不用拍苦情戏”……
原来都是戏啊。
“晚晴,你要报仇吗?”陈姐轻声问。
苏晚晴将粉色发带扔进垃圾桶,动作轻得像在丢弃一片落叶:“我要让他知道,偷来的糖,最苦。”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是顾砚舟三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需要的话,我在。”
陈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了:“顾总?”
苏晚晴点头:“他高中时是我同桌。”她的声音软了些,“总帮我搬道具,捡发带,往我抽屉里塞饭团——后来他突然转学去了国外,只留了张没写完的纸条。”
“什么纸条?”
“‘苏晚晴,我家要搬去国外了,其实我……’”苏晚晴的指尖划过手机屏保,那是她十七岁的照片,“后面被撕掉了。”
陈姐打开平板,调出顾砚舟的资料:“他三年前回国接手顾氏,把快破产的家族企业做成了市值千亿的商业帝国。上个月在电影节,有人拍到他看完你的电影后,在后台站了十分钟,盯着你的海报看。”
苏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三天前,顾氏以五千万拍下她的慈善画作,捐赠证书上的签名是“顾砚舟”——那幅画是她照着高中教室画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课桌上,课桌上躺着半根发带。
“晚晴,你打算怎么做?”陈姐问。
苏晚晴将求婚戒指盒扔进垃圾桶,起身走向书房。她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是她这些年攒的“陆沉证据”:他用她的人脉谈资源的聊天记录,她为他推掉的剧本合同,甚至他向她借钱时写的欠条(虽然她从没让他还过)。
“陈姐,把这些发给营销号。”她将铁盒递给陈姐,“标题就叫‘那些年,苏晚晴喂给狼的真心’。”
陈姐挑眉:“这是要……”
“撕了他的‘深情男友’人设。”苏晚晴走向阳台,夜色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然后,我要让顾砚舟成为我的‘顾太太’。”
陈姐笑出了声:“顾总那眼神,哪里需要你‘让’?他分明是早就把你当太太了。”
苏晚晴望着楼下的路灯,想起顾砚舟西装内袋里鼓着的那团——像是装着什么扁平的东西。或许是她十七岁丢失的发带?或许是那张没写完的纸条?
“叮——”
手机震动。是顾砚舟发来的消息:“需要我现在过去吗?”
苏晚晴盯着屏幕,突然觉得眼眶发烫。她想起十七岁的顾砚舟,在教室后排帮她捡发带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想起他转学那天,她在教室抽屉里发现半张纸条,背面画着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想起他走后,她在日记本上写:“顾砚舟,如果你能回来,我一定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不用。”她回复,“明天慈善晚宴,以‘顾太太’身份出席。”
顾砚舟秒回:“好。”
苏晚晴将手机贴在胸口,那里的心跳声像擂鼓。她想起刚才在VIP室,顾砚舟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想起他递来的银戒指,内侧刻着“晚”字——和她十七岁时丢失的那枚银戒一模一样。
“陈姐,帮我联系珠宝设计师。”她转身,“我要定制一枚婚戒,内侧刻‘砚舟’。”
陈姐愣住:“你这是……”
“既然要演‘顾太太’,就要演得真。”苏晚晴的眼里有光,“再说了——”她笑,“万一演着演着,就成真了呢?”
陈姐也笑了:“我这就去联系。”
公寓里重新安静下来。苏晚晴蹲在地毯上,开始收拾满地的礼盒。她将陆沉送的“礼物”一件件扔进垃圾袋,最后捡起那本相册——前半本是她的路透,后半本是陆沉和林薇的亲密照。
她翻到第一页,是她在《烟火里的星星》剧组的路透。照片里的她穿着破洞毛衣,蹲在巷子里吃泡面,陆沉举着相机说:“晚晴姐,你现在的样子,像颗落进泥里的星星。”
现在想来,那颗星星不是她,是陆沉——他借着她的光,从泥里爬出来,然后踩灭了她的灯。
“哗啦——”
相册被她撕成两半。前半本扔进垃圾桶,后半本塞进碎纸机。碎纸机的轰鸣里,她听见自己说:“陆沉,从今天起,你和我,两清了。”
处理完所有“证据”,苏晚晴走进浴室。热水淋在头顶,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尾的泪痣在水雾里模糊成一团。她想起顾砚舟的眼睛,想起他说“我只喜欢过你一个”,突然觉得,这场“算计”从一开始就不是算计——因为有些真心,藏了十年,早该见光了。
凌晨四点,苏晚晴躺在主卧的大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床头柜上的银戒盒上——那是顾砚舟送的,内侧刻着“晚”字。她伸手摸了摸,戒指的温度和顾砚舟掌心的温度重叠在一起。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顾砚舟发来的消息:“晚安,苏太太。”
苏晚晴笑了,回:“晚安,顾先生。”
她将戒指戴上无名指,月光下,“晚”字闪着温柔的光。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梦里回到十七岁的教室,顾砚舟蹲在后排帮她捡发带,耳尖通红地说:“我帮你收着,别再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