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派出所之后,林姝言想要去找江明烨,却发现除了那个已变成空号的手机号码,她对江明烨一无所知。
思来想去,她打了一通电话给阿坤。
阿坤很快就接了。
“阿坤,你知道江明烨住哪儿吗?”林姝言迫不及待地问。
“啊。”阿坤愣了一愣,“五爷……五爷已经不在上海了。”
“不在上海?”林姝言皱眉,“他什么时候走的?他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早就离开了。”阿坤无奈地叹了声气。
林姝言怔了下,又马上答道,“好的,谢谢你。”
“没事。”阿坤说着,便挂了电话。
林姝言只能打上一辆车,回了家。
杨皓东离世了,江明烨消失了。
她的生活,真的可以回到老样子了。
可为何,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的植物,在尚未适应之前,就被丢到了一块全新的土壤里。
第二天早晨,思豫和姝言收拾了全部的行李,回了盛州。
周千扬很早就去公司了。但在他们离开之前,周千扬给林姝言打了一个电话,祝他们一路顺利。
林姝言笑了。她向周千扬道了声谢。
这二十多年来,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句谢谢。但她知道,和周千扬说的每一句“谢谢”,都是最真心的。
回到盛州之后,林姝言和乔思豫两家人,马上开始商量结婚的事情。三天之后,两个人就领了结婚证。
当他们把结婚证晒到微博上时,电竞圈的各家粉丝,不管从前吵得多么沸沸扬扬,如今却都站在了同一条战线,纷纷送上了祝福。
许多乔思豫和林姝言的CP粉,更是直呼“泪目了”、“圆满了”。在那一天,许多人都开始考古他们一路走来的经过,从盛大文院的REC,到MG,再到那个荣誉累累的REC。他们把这些故事剪成了视频、做成了长图,来慨叹这段波折的缘分,也慨叹自己追竞的那些往昔。
领了结婚证之后,林姝言搬到了乔思豫的家里,和思豫、清文一起住。
李清文的公司已经破了产。她的手上,只有那套房子,以及与乔新华分割后剩下的财产。
日子也能过,但李清文怎么也无法释怀。在她的眼里,乔新华婚内出轨,有错在先,他不应当分走一分钱。哪怕法律已经根据他们两个人的情况,做出了合理的裁决,她还是觉得不满意。
乔新华在官司结束之后就回了上海,一天也没多待。所以思豫这次回来,并没有能见到他。
结婚一周之后,林姝言接到了杨皓东母亲的电话。她希望林姝言能来上海,参加她儿子的葬礼。
林姝言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于是,她又回到了上海。
在殡仪馆里,她见到了一身黑衣的王姨。王姨化了妆、还重新染过了黑发,可眼里的苍老与疲倦,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这些日子,王姨几乎每天以泪洗面。她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想要体面地送自己儿子最后一程,却在见到林姝言的那一瞬间,又红了眼眶。
她一见到林姝言,就想到了儿子的死因。她已经从警方那里听说,杨皓东因为强奸了林姝言,才会被林姝言的朋友捅伤的。
林姝言走过去,轻轻抱了抱王姨,“节哀顺变。”
王姨笑了笑,“姝言,我自己生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能来看他,我很感激。阿姨谢谢你,真的。”
“王姨,别这么说。”林姝言捏着王姨的手,顿感心酸,声音都不自觉地沙哑起来,“下一辈子,他会是个好人。”
“希望吧。下一辈子的事情,我能有什么指望呢。”王姨轻轻叹了口气,“他走了,他爸也走了,这辈子,就剩我一个人了。”
“杨叔也去世了?”林姝言惊讶地轻呼。
“肺癌,半年前走的。”王姨苦笑着。
“那往后,你要怎么办。”林姝言问着,目光里难掩担忧与同情。
“处理完我儿子的后事,我就把房子卖了,去广东找我姐吧。”王姨垂下了眼,神情落寞而无助。
林姝言看着她,忽觉哽咽,伸手又抱住了她。
“王姨,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怎么能怪你?怎么能怪你呢,傻丫头。”见她这样,王姨再也忍不住眼泪了,断断续续地道,“是我儿子有错在先,是他的错。要怪,也怪你那个朋友。下手怎么那么狠,五刀,五刀啊……”
说到这,王姨顿觉心痛,伸出拳头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胸口。
林姝言马上拉住她的手,忍着泪轻声地劝,“王姨,你别这样,别这样。身体要紧。”
她竭力安慰着王姨,可心里也觉得痛。五刀。她没想到,上了年纪的王姨,会记得那样清楚。
在当时,在林姝言倒在那小巷里望着杨皓东那可憎的面庞时,她觉得五刀远远不够。她恨不得扎他千疮百孔。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每一刀,都是王姨心上永远抹不掉的疤。
边上几个亲戚,见王姨又在捶胸顿足,哭得昏天黑地,忙过来搀住她。林姝言就这样被挤出了人群。
她怔怔地环顾四周,望着那阴沉沉的色调,听着那令人心悸的哭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缩成了一团。
她的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庞。可是她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无奈或者悲痛。这些人,都是或多或少和杨皓东有着血缘联系的人。
她猛然意识到,在属于这些人的故事里,她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