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
林姝言怔了。
“在离开上海之前，有个人在机场塞给我一封信。他可能是江明烨的手下吧。”乔思豫回想了下，“信里说，他逃不过死刑了。希望我照顾好你。”
“为什么逃不过死刑？就算他声称自己捅了杨皓东，可是这件事，绝不至于死刑吧！”林姝言不由得激动起来。乔思豫赶忙按住了她搭在桌面上的手，示意她小声一点儿。
乔思豫压低声音道，“不止这件事。你知道的。怎么可能只有这件事。”
林姝言不由得拧住了眉头。
她预感到乔思豫要说什么了。
而她心里的预感在下一秒就得到了印证。
“他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实。”乔思豫说着，又一字一顿地道，“所有。”
林姝言沉默了。
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希望江明烨永远游离在法律道德的限制之外，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她恨自己。她恨自己变得这样不分是非。过去的她，绝对会不假思索地站在公理正义这一边。如果她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江明烨，她或许早就劝他自首、早就劝他改邪归正、早就劝他行善积德。
但现在，她不情不愿地发现，她只希望他是他，她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变。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在无意识间，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信里没说。但我猜，是因为你吧。”
“嗯？”林姝言疑惑。
“他说，认识你之后，他希望自己是一个好人。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过去的事情也不能再重来。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
思忖了半晌之后，林姝言又问。“信还在吗？”
“当天我就扔机场的垃圾桶里了。”乔思豫静静地解释着，“江明烨他不想要我留着。”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乔思豫叹了声气，“他也不希望我告诉你。其实，我也自私，我不想要用他的事情来烦扰你。但我越来越觉得，他是你的朋友。如果我是你，我会希望知道。”
林姝言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轻轻地道，“我还能再见他一面吗。”
“能。”乔思豫马上应道，“我就怕你遗憾。所以，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
“嗯。我想去。”林姝言不假思索地应道。
乔思豫点点头，目光真诚而笃定。
两天之后，他们托上海的朋友打听到了江明烨所在的看守所。那位警局的朋友答应他们，可以来探望江明烨。
于是，两个人马上买了机票去上海。
在看守所见到江明烨的时候，林姝言在玻璃那一侧，霎时红了眼眶。
他身上那身深蓝色的套装，如同将一只深海鱼紧紧包裹住的网，让一向潇洒自如的他，不得不摆出规矩而内敛的模样。他剪了头发，显得清爽又利落。他的模样几乎没有改变，只是胡茬茂密了点儿，给那俊朗的面容平添了一份沧桑。
“刚刚，我就猜是你，可是又不敢想。”这是他拿起电话后，对林姝言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不敢想。你明白的，如果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一定会来的。”
“我明白。可能，我还是对乔思豫的信用抱有幻想吧。”江明烨打趣道。
在一旁的乔思豫，摇摇头笑了笑。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我想见你，又怕你来。”江明烨又说。
“怕我做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林姝言抹了下脸，笑了笑。
江明烨知道，林姝言清楚他的意思，她只是有意在开玩笑而已。但是，想了一想，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我怕你哭，我怕你给我带来的希望，我怕看见你，就有活下去的冲动。”江明烨扯着嘴角，苦笑着，“可是我这条命，早就应该还给那些因我丧生的人了。”
“如果杨皓东的事情没发生，你也没有进来的契机吧。”林姝言轻轻地道。
她知道他们的通话都会被记录，所以不敢说得太明白。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她伤害了杨皓东，他也不会进来。
“别多想了。我早就该进来的。”江明烨笑了，语气温和得仿佛是在安慰她，“你应该为我高兴。我做了对的选择。”
“是啊。”林姝言漫应着，声音缥缈得像悬在云端的浮尘，“是对的选择啊。”
“所以，别想了。为我祝福就好了。祝福我下辈子，能做个好人。”
林姝言好不容易忍住了泪，此时此刻又觉得鼻子发酸。
“我会的。我会祝福你的。”
她柔声道。
“嗯。”江明烨微笑着。
他们见面的时间不长。很快，一位民警就来提醒他们，该走了。
他们来探视，本来就不合规矩。
离开看守所的时候，林姝言不曾想，这是她和江明烨最后一次见面。
或许她潜意识里也想过。只是在当时，她竭力压抑住了这个悲观的念头。
她总觉得，他们还有机会见面，她一定要来见他一面。
可事实是，他们再也没有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