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安文坐在食堂的桌子边上，猛灌了一大口豆浆，惊诧道。
“我是说。”乔思豫又重复了一遍，“今天的军训，我们还是得去。”
“去了那还怎么打比赛？”
“我们先训练，训练完再去，压缩一下吃午饭的时间，应该可以赶上的。”乔思豫不顾他们的诧异，冷静地说道。
“小乔，你怎么回事？当初建议我们翘军训的可是你啊。”
“没错。不过我仔细想了想，辅导员今天也会来，被抓到就不好了。”乔思豫垂下眼来，喝了一口豆浆，像是害怕他们能从自己的目光里看出什么似的。
“原来是为了林老师啊。”洛知笑道。
乔思豫不由得心中一跳。但洛知的下一句话立刻让他安下了心，“昨晚还说，赌一把，一个老师有什么可怕的。今天见了她，就害怕被抓啦？”
乔思豫微微松了一口气，干脆顺水推舟地说下去，“我当然怕被抓。你们不怕吗？”说着，他扬了一下眉毛，打量着周围的四个人。
大家互相对视了下，都犹豫了。
乔思豫看得出来，他们也害怕，便继续说道，“所以啊，训练完再走。辛苦是辛苦一点，但是也值得。”
“好吧。”沉默了半天的安文，第一个表示同意。其他人也只好妥协了。
不过，理想总是美满的。林姝言老师仅仅在操场出现了十分钟，就离开了，此后再也没来过。乔思豫甚至没来得及记住她的模样。而当天中午，当五个人急匆匆地吃晚饭，赶到比赛举办地——市中心的假日广场时，却被告知，今天的选拔赛已经结束了。他们只能等明天来。而明天，是选拔赛的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他们只好失望而归。
在回盛大的地铁上，他们不由得抱怨起来。
“明天非逃不可了。我们今天中午吃饭够快了吧？根本就赶不上。”
“确实，不管什么老师明天要出现，都得溜。错过这个机会，我们还得再等半年。”
乔思豫双手抱胸，望着对面的车厢玻璃，一言不发。
或许明天她会来？哪怕只有十分钟，他也想见到她。
“小乔，怎么说？”天蓝见乔思豫不说话，便伸手推了推他。
“啊？”乔思豫这才回过神来，看了天蓝一眼，“怎么了？”
“明天！必须！偷溜！”
“可是……”乔思豫还是有些迟疑。
“没有可是啦！再不溜，我们就得等明年春天的选拔赛了。”天蓝打断了他。
沉默了三秒，乔思豫还是松了口，“好吧。”
“好，那我们就按今天的原计划，六点起床，照常去食堂吃早饭。然后从餐具回收区的后门溜走……”
安文正在给他们重复逃跑计划的流程。但是乔思豫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
林姝言，林姝言。他再次望向映在玻璃上的自己的身影，默默地念着这三个字，好像要把一笔一划都印在心上。
他们回到学校的时候，离下午训练开始还有几分钟，教官还没有来。几个人便散开来，去找各自的队列去了。
乔思豫绕了一个大圈，从操场后面的小树林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来，站在了队列最后面。但跟他同一个班的女生关倩妮，还是注意到了他。
“乔妹！这么迟才来，中午偷溜去哪儿啦？”倩妮从人群中钻出，跳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
他和倩妮中学时就是同班同学。所以倩妮跟他相处几乎毫无顾忌，随意得很。
“参加比赛了呗。没参加成。人家结束了。”乔思豫双手插在迷彩裤的兜里，低下头来看她，无奈地答。
“你不是早上就要偷溜了吗？”
“说来话长……对了，我记得你表姐于嘉欣，也是我们文院的辅导员，是吗？”
“对啊。她是带大三的。怎么了？”
“她跟……她跟林姝言老师，熟吗？”乔思豫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
但是耳尖的关倩妮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意思。她立刻踮起脚来，凑到乔思豫边上，悄声道，“我帮你打听打听？”
乔思豫看了她一眼，又佯装冷静地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但是关倩妮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她太了解他了。她正要开口答应，忽听操场中央的足球场传来一声嘹亮而有力的哨声，随即教官拿着喇叭利落地丢下两个字，像是在草皮上潇洒地甩下了两个杠铃一样，“集！合！”
她只好一边回队伍里站好，一边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当操场上的队伍陆陆续续地集合好，那个姑娘，她终于又出现了。
林姝言穿着一件白色的防晒衣，头上戴着学校发的迷彩帽，大步流星地走过跑道，坐在了一棵大榕树的阴影下。树下已经坐了两三个老师。
“姝言，下午还过来呀？”有一个老师问。
年轻的辅导员就是有精力。姝言听见她这么想。
“是啊，过来看看。没什么特殊的情况，我就回去了。”姝言笑着回答了她。
那位老师点点头，不说话了。
做个样子而已。姝言又听见她的心声了。
林姝言无奈地偏过头去，避免再看见那个老师的眼睛，好让自己的耳朵能清净一点。
不知道从几岁开始，林姝言发现自己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那就是当她和任何一个人对视的时候，她能清楚地听见对方正在想什么。
因此，去年，她二十二岁这一年，也是她本科毕业后留校当辅导员的第一年，她就已经获得了令人艳羡的口碑与声誉。盛州大学在招聘辅导员的条件里，明确写着“硕士研究生及以上”。但是这条白纸黑字印着的要求，却为林姝言一个人破了例。因为她在学生工作上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人们猜测，她或许在心理学上有独特的造诣，或者她天生就是一个能和学生打交道的人，又或者她的八字让她获得了异于常人的好运气……总之，出色的人难免惹来议论，林姝言的工作经历总是引来各种各样的揣测。
但只有林姝言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她不为人知的读心能力。
而今天早上，她无意中听见了她发现自己有读心能力的近二十年来，最令她震惊的一句话。
“我要把这个老师娶回家。”
那个男生好像长得挺好看的。她观察着操场上的每一条队列，一边无意地寻找着他，一边回想着那个男生的模样。戴着迷彩帽，清冷的眼，皮肤很白，比她高二十多公分的样子……
她只能回想起这一些细节。
不过，那句话，或许只是一个年轻男孩子的一时冲动而已。她见多了，也听得多了。毕竟，她的读心力，让她见识了人们、尤其是异性对她投来的无数赞美之词或冒犯之语。
“老师，你要喝水吗？”正当林姝言发呆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快而柔和的问候。
林姝言回过神来，看见一个男生站在她右手旁，俯身专注地看着她，脚边是他刚刚搬过来的两箱矿泉水。
是早上的那个男生。林姝言一眼就认出他了。
“好，谢谢。”林姝言笑着望向他。他正低头从箱子里拿水，她没法看见他的眼睛。
随后，他又抬头，“冰的可以吗？”
这一次，林姝言看见他的眼睛了。她听见他在心里想：这个问题会不会有些太唐突了？可是万一她不要冰水呢。
面前的男孩子，单纯，细心，又无措。林姝言不由得抿起了嘴，半含着笑意，微微点了一下头，“可以的。谢谢你呀。”
他拿出一瓶冰的矿泉水递给她。随后，他又重新抱起那箱水，往操场那头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