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王氏诸人在回长安的路上,庐陵王府二十人和一头驴也在去往均州的船上。
李显一行人从安业县出发后,从洵河码头先向南顺流而下至洵河口,再向东转汉江而飞驰。
此水路乃长安城出行水路之一,自西周武王凤鸣岐山之始距今已有一千七百余年,商道成熟,江上船只众多,两岸俱是悬崖峭壁,山寨水匪无从下手,一路之上倒也无惊无险。
依照船只行驶速度,千余年以来,已自然形成了供来往船只驻停的之地。
行百余里便有一县,衣食住行一应俱全,路途干粮、人畜水源皆有补充之所,每一处甚至有专门修葺船只之所,众人白天赶路,夜间停船靠岸休憩,倒也颇为自在。
且说这张氏二兄弟难得遇到如此讲究之人,自是满心欢喜,照顾起众人来,更为殷勤,行驶途中,少了七分炫技,多了三分沉稳。
秦岭乃中华之龙脉,西起昆仑,中经陇南、陕南,过荆襄东至黄州,蜿蜒曲折两千余里,汉水有多长,秦岭就有多长,古语道:汉水盘秦岭,一寸附一寸。
船只一路在秦岭之中穿行,目之所及两岸俱是山高林密,悬崖陡壁,正所谓:
扁舟转山曲,未至已先惊。
白浪横江起,槎牙似雪城,
扁舟转山曲,未至已先惊。
大鱼不能上,暴腮滩下横。
小鱼散复合,瀺灂如遭烹,
鸬鹚不敢下,飞过两翅轻。
白鹭夸瘦捷,插脚还欹倾。
区区舟上人,薄枝安敢呈。
只应滩头庙,赖此牛酒盈。
等到船只行到龙门湾,水流突然异常迅疾,船只行驶仿佛如俯冲一般,真把船上的众人吓的够呛。
想这船上除了冯氏二兄弟,其他是关中人士,何时见过此等情形。
莫说那八水绕长安,关中之地、天府之国,方圆百里俱是平坦之处,水流甚缓,遇到天热之时,少不得有少年在各自附近水中嬉戏,况这些身居宫里之人,何时见得此种水急浪大、河深谷险?
众人皆不敢随便乱动,担心船一个不稳,便下江去喂养水底那千年王八了。
李显此时竟站在外边看着这波涛汹涌的汉江水,竟还有闲情雅致口占一首:
上有万仞山,下有千丈水。苍苍两崖间,阔峡容一苇。
此刻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韦氏却暗暗称奇:这京城谁人不知李显自小就是纨绔之辈,文不能成文,武不能开弓,先皇最无用之子莫过于庐陵王。
当初李显在众皇子中能身登帝位,一个是因为有本事的哥哥都不得善终,也正因其无能,无主见,由此,便可由武后顺理成章的垂帘听政。
昔年章怀太子李贤便因先帝御批:“太子虽监国日短,然上悉政务、下抚黎民,刑法所施、细审详察,通圣贤之典,研太宗之精,温良恭俭,国之万福!”
然而受到亲生母亲武则天之妒忌,竟命人诬告太子谋反,而被废为庶人。武则天便顺理成章的按照长幼之序,挑选了无能无才的李显登上帝位。
而今未曾料想李显竟能口占绝句,出口成章,虽然自李显失忆后,简直是给了众人太多惊喜,但到现在,韦氏越发的觉得,以李显今日之才干,若仍在长安城,怕不是早遭武后毒手了。
此刻想必只有在均州那等小地方,做一个闲散王爷,方能打消武则天迫害之心,亦能有所成就,顿时心生欢喜,因祸得福之感油然而生。
而且这几个月以来,觉察李显越发平易近人,当下便鼓起勇气调笑到:“王爷,按照您所说,这阔峡如何窄的只能容下妾身呢?”
李显初时并没反应过来,待仔细思考了一下,便哈哈大笑道:“没想到王妃也会说笑啊!这峡中不止容一韦,还容下了我们这许多人呐,甚至还有一头驴!”
至此庐陵王这一行在千里赴封地的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不过三日,便进入庐陵王封地所在——均州(今湖北省丹江口)。
均州故地,春秋属麇,鲁文公十一年楚子伐麇,麇亡属楚。
战国属韩及楚,称均陵。
秦置武当县,因境内武当山得名。始皇二十六年分天下为36郡,武当县属南阳郡。
东汉建安十三年曹操得荆州,分南阳郡置南乡郡,下辖武当等八县。
晋太康十年十一月改南乡郡为顺阳郡。永嘉之乱晋元帝渡江,侨立始平郡,寄居武当,以江左平阳郡流民寓此,增平阳县,与武当县同属始平郡。
齐改始平郡为齐兴郡。梁太清元年,置均阳县,改齐兴郡为兴州,领武当、平阳、均阳3县。
西魏废帝元年,改兴州为丰州,废平阳入武当。
隋开皇五年始改名为均州,因境内均水而得名,辖武当、均阳两县,隋炀帝大业初年州废,县属淅阳郡,义宁二年析淅阳郡置武当郡,辖武当、均阳和新增平陵三县。
唐武德元年改武当郡为均州,七年省平陵,八年略均阳入武当,同年割丰州所辖郧乡、堵阳、安福三县来属。
贞观元年废均州省堵阳、安福二县入郧乡,武当、郧乡隶淅州;贞观八年废淅州复均州,领武当、郧乡、丰利三县。
待下午日落之前,李显一行“浩浩荡荡”二十人,便登上了均州码头。
一群人下得船来,冯氏二兄弟系好船,跟着李显一起步行上岸来。
这从远处而来,自然是要先拜访一下这均州的最高长官,还得依靠均州刺史解决吃穿用度呢。
这码头上早已有不少来拉客的人员。
“客官,住店吗?”
“客官,他们家不行,来我家,保证你住的舒服。”
“张三,你凭啥污蔑我们店!给老子说清楚!”
“李四,难道你家店不黑吗?打听打听这均州城里谁不知道你家店黑?”
说完两人唇枪舌剑先干了起来。
李显见得两人如此,摇着头笑一笑,暗道:“这大唐都有这个生意了,这古往今来,拉黑客的都得先打上几架啊,真是流传在骨子里面了。”
李显注定是他们拉不到的客人,带着王府众人直接进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