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水凉与庄校尉聊了很久，直到天黑透了她才回河间王府。
蒋水凉进门后，河间王什么也没问，只招呼她快些来吃饭。河间王一直在等她吃晚饭。由于她与庄校尉聊了太长时间，菜已经热了两遍。
因为下午要出门，为了避免在外面喝水上厕所，所以两人中午吃的是又少又清淡。
下午在外面登高爬低的，没少运动。两人早已饿的前腔贴后背了。
蒋水凉一直在和庄校尉聊天，也顾不上饿。可河间王却一直坐在这儿，对着满桌子的菜锻炼意志力。
在一番还算文雅的风卷残云后，吃了个八分饱的河间王放下筷子，让屋内伺候的人都下去，自己端了碗汤，凑到蒋水凉旁边，小口的喝起了汤。
“与庄校尉聊得怎么样？”河间王见蒋水凉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谈起了正事。
“聊得不错。王爷这招果然好用，你走后庄校尉放松了不少，跟我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蒋水凉说道，
“王爷刚走的时候，我确实有点发蒙，可跟庄校尉聊开之后，才体会到王爷的良苦用心。”
“我也……这……其实……让你与庄校尉单独聊天，并不是我的计划。”河间王有些不好意思，
“我之前在城门楼上吹了风，腹内绞痛难耐，可咱们之前商量好的事情又没有说完，就只能留你在那儿了。”
“这也算歪打正着了。”虽然河间王说的事情与吃饭的氛围并不相符，可蒋水凉却丝毫不觉得恶心。
蒋水凉把河间王走后，自己与庄校尉聊天的内容，一字不落地给河间王学了一遍。
可河间王听完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喝汤去了。
蒋水凉见河间王不说话，只好主动去问。
“王也觉得庄校尉这人怎么样？”
“尚可。”
“王爷要让他来府里效力吗？”
“还没想好。庄校尉所求，并非小事。不是说见几面，谈两句话就能决定的。我怎么也要观察他一段时间，才能决定。”
“庄校尉不就是想从边城调到咱们河间国来吗？”
“他愿意放弃边军的大好前程来河间国，是奔着中尉将军来的。”
“中尉将军是做什么的？”
“统领一国之兵。”
“那这庄校尉野心还挺大的。”
“希望他的本领能配得上他的野心。”河间王问道，“阿凉觉得庄校尉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说呢，他这个人要一分为二的看。”蒋水凉说道，“我不喜欢他，但我愿意与他相处。我喜欢他做事的方式，却又不想让他娶微风。”
“怎么说？”
“他都三十二岁了，微风才十五岁。论年龄，他都能做微风的爹了。”除了年龄，庄校尉的家庭条件也让蒋水凉头疼，
“他家庭条件实在一般，一大家子人都挤在一个小院子里。庄校尉自己都说，他家里人没什么本事。越是在外面没本事的人，越容易窝里横。而且庄校尉不是长子，却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这种情况，是最容易产生家庭矛盾的。”
“你怕微风嫁过去受欺负？”
“当然啦。微风要是嫁过去，上有公婆哥嫂，下有小叔小姑。就算所有人都是好人，可在一起生活哪有舌头不碰牙齿的。想起来我就喘不上气。”
这种事情蒋水凉都不用去宅斗文中找经验。夏天的时候，在小区广场喂一个小时的蚊子，就能听到八版难念的经。
“你觉得微风会受他们的欺负？”
“那肯定是不会。微风进府之前可是在街上要饭的，她要是个好欺负的早饿死了。在府里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吃过什么大亏。”
“那你还担心什么？”
“微风是个好姑娘。她不应该陷在灶台鸡舍里，因为一把米二两油的事情与人争斗个没完。把大好的年华都浪费在那些鸡零狗碎里。”
“那每日帮我整理衣服鞋袜，盛汤布菜，就不是空耗年华了吗？”
“那不一样。在王爷身边，站得高望得远。”
“望得再远她也只是我身边的一个婢女。如果嫁给庄校尉，微风就是校尉夫人。有了管家夫人的身份，微风的人生会彻底改变。”
“可庄校尉并不爱微风。”
“爱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
“阿凉，我在深宫长大，比任何人都清楚，爱早晚会消散的。再多的宠爱，也比不上一个名分重要。”
蒋水凉明知道河间王在感叹宫廷生活的悲苦，可她却无法自控的把这话往自己身上带。
“所以王爷才会封我做女史吗？就算以后不被爱了，能捞个官做，也算是个补偿？”
“阿凉，咱们不聊这个了吧。”河间王在回避蒋水凉的问题。
如果可以，他才不会封蒋水凉做什么女史。他想让蒋水凉做他的王妃，唯一的王妃。可王妃的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
因为之前一直病着，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好，什么时候会死，婚事也一直搁置着。
可他现在停了药，只要半年内不再复发，太后就要开始考虑他的婚姻大事了。
虽然他的婚事牵扯颇多，但选择对象并不太多。相信不等温泉别馆建好，河间王妃就会到位。
虽然他的婚事牵扯很多。但选择并不太多。相信不等温泉别馆建好，河间王妃的人选便会尘埃落定。
到那时，蒋水凉要如何自处？
之前他觉得把王妃留在京城，自己与蒋水凉在河间国过日子，互不干涉，是个好办法。
可这次把姬妾嫁出去，让他意识到，这个办法只有在他活着时才有效。
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突然死掉。
他死后，河间王妃就会成为河间王府的主人。到那时，没有子嗣的蒋水凉，揉圆捏扁就全随着王妃的心情了。而蒋水凉又是个宁折不弯的人，让她跟宫里那些失了宠的老太妃一样活着，她怕是会活活气死。
河间王想出了三个方法，来破解这个困局。
最简单的就是他成婚之后，让蒋水凉离开河间王府，海阔天空永不再见。可单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稍难一些的是，成婚后找个机会害死河间王妃。只要做的缜密些，想来是不会被人发现。可这样又太过于残忍，有违他的本性。
最好的，也是最难的办法，就是让蒋水凉来做河间王妃。但这件事的难度，比自己做皇上还难。
河间王解决不了自己内心的纠结，所以面对蒋水凉的时候，气势便先矮了三分。
虽说自打停药后，他内心有很多蠢蠢欲动的想法，但关键问题没解决的情况下，他一项也不敢实施。
对于河间王的悲秋伤春，蒋水凉并非一无所知。
她虽没谈过恋爱，却看过很多人谈恋爱。那种从头至尾只有两个演员的电影她也看过一些。
作为一个恋爱理论扎实的成年女子，蒋水凉觉得河间王多少有点毛病。
河间王遇刺那晚，还敢主动的把脸往她嘴上贴。可自打两人确定关系后，河间王反而保守了起来。
从在秋千上牵手到现在，已经十天了，河间王竟然一直没有表现出再进一步的想法。
蒋水凉肯定自己没问题，那问题就一定在河间王身上。
不过今早，蒋水凉从河间王怀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河间王的身体还挺健康的，该有的反应都有。那问题就一定出在他的心里。
身为恋爱中的女人，蒋水凉猜不透河间王的想法，难免会有些胡思乱想。
关于女史的问题，河间王越是不想回答，蒋水凉就越是想问：
“不聊这个聊什么？难道王爷对着我只有公事可聊吗？”
河间王本就心虚，被蒋水凉这么一质问，立刻就怂了：
“不是不想聊，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刚停药，会不会复发难以预料。确定病好后，京城那边会给我挑一个什么样的王妃，我也无法预知。在一切都不明朗之前，我不知道要给你什么样的承诺。阿凉如果觉得委屈，我可以先封你做美人。”
这回轮到蒋水凉不想谈了。
真移山容易，移俗难啊！
她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可河间王还是没有意识到，她不是在意身份，而是根本不想与别人分享爱情。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蒋水凉可不想被套上什么蒋美人的锁链，“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咱们还是先商量微风的事情吧。”
见蒋水凉不想谈，河间王松了一口：
“既然是微风的事情，你何不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呢？”
“对呀！”蒋水凉觉得自己才当了几天南夏人，就沾染了一身封建社会的坏习气，这是微风的终身大事，自然要由微风自己做主，
“行，那我现在就去找微风。王爷去跟康奶娘说一声吧。毕竟微风是她养大的。”
“嗯。你与微风说完就回来，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王爷等我做什么？”蒋水凉有点脸红，难不成是河间王打算趁着三更半夜四下无人再进一步？
“等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城里人哭着喊着求我修水门。”
看着河间王那副“说起公事来我就一点都不困”的样子，蒋水凉一句话都不想说，披上斗篷就出门了。任自己心里的那点遐思被寒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