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余党?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王爷容我细想一想。”蒋水凉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与宋汐见面时的细节。
宋汐与她说过的那些话,虽然都围绕着河间王展开,可为了取信于她,宋汐还是交代了不少自己的情况。
蒋水凉把宋汐的只言片语组合起来,得出了结论:“王爷,我觉得宋汐与废后余党并无关系。”
“你确定吗?”
“我确定。”蒋水凉把自己判断逐条讲出来,
“首先,宋汐承认自己是中朝派入河间国奸细的首脑。由此可见,他深受中朝的信任,算得上是中朝心腹。中朝既然一直与废后为敌,并能成功干掉废后,那他们内部对于废后余党也一定非常谨慎。既然宋汐能通过中朝的内部审核,就说明他绝对不会是废后一党。”
“其次是时间。我多次试探,确定自己与宋汐的相识,应该在我受伤失忆前的一年。加之宋汐来到河间国后,要调查清楚王府内的情况,再费尽心机结识我。这些至少要耗费半年的时间。所以我相信,宋汐应该是在废后谋反案后两年,也就是王爷十八岁时,来到河间国的。他与废后余党,并不是同一时间来的。”
“再次,宋汐虽不是个好人,但他武艺高强,又很聪明。如果他是废后余党的话,只凭他多次在府内来去自如的样子看,他想谋害王爷应当有大把机会。所以我觉得他对我说的那套,要保护王爷的话,并非全部为假。”
“他说,要保护我?”河间王觉得这个说法可笑至极。
“他一直这么说。我知道,这肯定是骗我的。但这还是可以证明,他来河间国的使命中并没有行刺王爷这一条。”蒋水凉说道,
“当然了,他所作所为,无论是监视王爷,还是要偷诏书,最终还是打着谋害王爷的主意。王爷要是抓到他,还是不要与他客气了。”
“阿凉之前不还让我不要为难他吗?”河间王心里很是得意。
“之前那是不知道他们的险恶意图,现在知道了,那真是只恨不能亲自动手。”蒋水凉在考虑,要不要把宋汐留给她的紧急联系方式,交给河间王。
“阿凉这个愿望,我怕是满足不了了。”
“啥?”
“因为我打算放宋汐一马。”
“为什么?”蒋水凉觉得不对劲,河间王之前的问题一定不是随口问的,“王爷是找到对付中朝的新办法吗?”
“中朝的威胁虽然致命,但却并不紧急。废后余党才是迫在眉睫的威胁。”河间王说道,
“之前我一直想着,所有的事情都等新县令来了再说。等他来了,把信都县翻个过来,一个一个的查。但诏书的事情,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太仁慈了。”
“王爷,诏书真的不存在吗?”蒋水凉还有些不放心。
“真的,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诏书。皇上喝醉后,确实写过东西给我,但那不过是一首诗。一首描写兄弟情深的诗。”河间王说道,“想来,他们是把这首诗当成了诏书。”
“王爷还留着这首诗吗?”
“这首诗,就在我书房里。就放在我桌上那个紫檀木匣子里。”说起这首诗时,河间王脸上浮现出一丝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
“其实皇上本来就不会作诗,喝醉之后更是词不达意,笔也拿的不稳,乱涂一气,有些不堪入目。如果不是皇上写得,我怕是会立刻丢掉。”
回忆结束,河间王的笑也慢慢变冷,成了冷笑:“没想到,这样一张废纸,竟也有了大用处。”
“王爷到底想做什么?”蒋水凉实在是有些跟不上河间王的脑回路了。
“中朝不是想要诏书吗?那我就让他们如愿以偿。”
“王爷是要把皇上的诗,当成诏书给宋汐?然后倒打一耙?”蒋水凉渐渐找到了思路。
“这只是其中一步,在此之前,我要用这首诗,让宋汐替我除掉藏在信都县内的废后余党。”河间王说道,
“阿凉不是说他很聪明,想来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确实难不倒他,但难倒我了。我们要怎么才能让宋汐去对付废后余党呢?”
“让他知道,诏书在废后余党手里。”河间王的计划又是如此简单粗暴。
“单凭我说,他怕是不会信得吧?”
“口说无凭,我们要让废后余党在府里露个面。”河间王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得让宋汐知道诏书的存在。”
“好。那我去告诉他,诏书就藏在……藏在哪儿好?”蒋水凉本想说诏书藏在湖心岛的地库,但转念一想,地库实在是太难进了,就算确定位置,外人也很难进去。
“如此重要的东西,理应是藏在摘星湖的地库中,但地库的机关太过复杂,就算我想放水都难。”河间王想了想,
“这样吧,反正外人也不知道地库多大,我就以地库灌了水为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几样来,放在……”
“放在小库房。”蒋水凉亲身体验过小库房的安保措施,觉得难易刚好。
“对,就放在小库房。到时候把消息放出去,让中朝的人知道,诏书有可能放在了小库房里。”河间王说道,
“紧接着,安排一场废后余孽的入府行刺大戏,把刺客与小库房一起点了。”
“那这……岂不是,白忙一场吗?宋汐不就该认为诏书跟刺客一起烧成灰了吗?”
“我一直住在石留塘,刺客为什么要去正房?而且是连续两次去正房?”河间王说道,
“宋汐那种在中朝的诡计中泡出来的人,肯定会多想。这时候只要稍稍给他一些暗示。他就会认为,废后余党是在用行刺来掩盖他们的真实目的。”
“可废后余党偷诏书有什么用呢?”废后死了,废太子被囚禁在皇陵之中,废后余党除了杀几个曾经的仇家泄愤外,也没别的心里寄托了。
“就当他们是为了让废太子死心吧。”
“废太子死心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早死早托生,他们好去寻找废太子的转世灵童?”蒋水凉实在是跟不上河间王的步伐。
“只有废太子对皇上彻底死心了,才会重拾希望。”
“我实在是不太懂,王爷的家庭关系。”
“谋反一事,废太子一直被废后所裹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杀掉自己的父亲。废后死后,废太子万念俱灰,更觉得对不起皇上。所以他毫不反抗,乖乖的进了皇陵。”
“哦,我明白,那份不存在的诏书里写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从皇上那么伤心来看,很有可能写了很多责怪废太子的话。只要宋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定废太子看到诏书后,会对皇上心怀怨怼就成。”蒋水凉觉得自己这个推断很合理,既然河间王能给废太子送东西,那诏书也一定有办法送进去,
“可废太子重拾信心,又能怎么样?掘了自己太爷爷的坟,泄愤吗?”
“虽然都说太祖的皇陵直通幽冥,只能进不能出,但我听过另一个传闻——皇陵并非只进无出。”河间王说道,
“太祖皇陵的设计者,留了一条出来的路。不过此事涉及到我的十七皇叔和前朝公主,所以听过这个传言的人非常少。这件事情非常复杂,等闲下来的时候,我再讲给阿凉听。”
“这非常少的人里,就包括皇上与废后吧?”蒋水凉自问自答,“看来皇上对废太子还是留了余地。”
“虽然这只是一个没有根据的传言,但我相信,中朝对此绝不会一无所知。”河间王说道,“而且我的父皇是几经废立,才继承大统的。所以在南夏,被废的太子并非不能再立。”
“皇上对太子父爱难断,废太子如果离开皇陵,并非没有机会再爬上来。到时候,中朝那些人可就完蛋了。”蒋水凉说道,
“这样一来,废后余党偷诏书的事情就合理了。宋汐除掉废后余党的理由也很充分。王爷这招借刀杀人,真是妙。”
“废后娘家的事情,确实是我的错。如果让我去处理废后的余党,我真狠不下心来。可这事不是我放他们一马,就能了结的。血仇已结下了,最终还是要不死不休的。”河间王自嘲道,
“我虽然下定决心要除掉废后余党,但却不愿意自己的双手再沾血。这事由宋汐来做,是最好不过了的。”
“王爷怎么又开始反思自己了呢?”蒋水凉说道,
“他们这叫狗咬狗。废后要是不去谋反,王爷怎么会去杀她全家。中朝还不是为了弄权,主动来迫害王爷的。这件事上,我们就是实打实的受害者。难道受害者不想继续受害,就成了错了?”
“阿凉真是巧舌如簧,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是别人在辜负我。”
“我不仅说得好,做的更好。”蒋水凉说道,“王爷放心,只要王爷能把废后余党的事情安排明白,我一定让宋汐相信诏书被废后余党偷走了。”
“你不要再见宋汐了。让宋月去。”
“宋月刚怀孕,正在害喜,脑子都要吐出来了。她万一传错了话怎么办?”
“我不想让你再见那个宋汐。”
“我知道王爷不喜欢他,但为了大局着想,王爷先忍一忍。”蒋水凉虽然不知道河间王为何一直对宋汐有如此大的敌意,但她还是打算多顺着河间王,
“我跟王爷保证,我只见他一次。其他旁枝末节的事情,让宋月来传话。好吗?”
“好吧。宋月是个志大才疏不堪重用的人,只能辛苦你了。宋汐此人能得到中朝如此重用,定然是个奸恶之徒,阿凉你一定要小心。”
“只要有王爷支持我,我什么都不怕。”蒋水凉趁此时机表了表忠心,
“之前我不敢把这些事情讲给你听,是因为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宋汐还不停地恐吓我,让我很害怕。虽然我确定自己没有做过悖逆王爷的事情,但我怕王爷不相信我。”
“阿凉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人。我不会相信任何人对阿凉的诋毁。”河间王的忠心表的更彻底。
“王爷。”蒋水凉满心柔情,恨不得抱住河间王亲上几口。可比起谈情说爱来,她有个重要的问题,要先问清楚,
“王爷,咱们要怎么找到废后余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