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楚嬷嬷是四福的母亲。”河间王果然记得楚嬷嬷的儿子。
随着有关四福的那些回忆涌上心头，楚嬷嬷的形象在河间王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阿凉，你觉得楚嬷嬷是因为输给了你，没成为内院掌事，所以才会心怀怨怼，背叛王府？”重复的提问，其实是在否定之前的答案。
“王爷觉得我的推断不对？”蒋水凉觉得自己的推理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她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跟河间王讲了一遍。
“楚嬷嬷是个极为忠诚的人，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背叛王府。”河间王说的很肯定。
“王爷为何如此确定？”
“你还记得宋夕是怎么死的吗？”
“王爷怎么又说起宋夕来了。”蒋水凉并不喜欢与河间王聊宋夕的事情，在她看来，宋夕已经是过去式了。宋夕虽然死得冤枉，但凶手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事就算结束了。起码对她这个围观的外人来说，是结束了。
“四福也是在那次下毒中死的。”河间王幼年的回忆，多半都很沉痛。
“四福也是被梨糕毒死的？王爷不是说，奶娘不让别人碰你吃过的东西吗？”蒋水凉问道。
“梨糕是楚嬷嬷去买的，她给四福也带了一份。”
“这也行？”
“奶娘不是个严苛之人，四福那份也是楚嬷嬷自己出的钱。”
“王爷竟然连这些细节都记得。”
“四福死后，楚嬷嬷哭诉的时候说过。”河间王回忆道，
“我虽然自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但我当时年纪还小，又刚离开母亲，心里还是害怕的，所以我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除了奶娘，谁都不肯见。楚嬷嬷来请罪，也只是让她在门外回话。”
“请罪？”蒋水凉不明白，同为受害者的楚嬷嬷，怎么请上罪了。
“梨糕，是楚嬷嬷买来的。如果不是四福也吃了，她难逃干系。”
蒋水凉觉得河间王这话有些没人性，但这想法又是合理的。
“四福，后来……与宋汐一样吗？”那时的蒋水凉一味沉浸在即将失去宋汐的担忧中，所有精力都在那间新房中，河间王府的其他人，其他事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的心。
“四福吃了一整盘，中毒很深，吐血不止。虽然宋太医下了猛药，但也不过是让他坚持到了第二天。”河间王说道，
“当时大家都觉得四福可怜，可后来看到宋夕的结果，大家就觉得四福还是幸运的。起码得个痛快。”
“后来呢？”
“楚嬷嬷自是悲痛不已。好在四福还有个姐姐，奶娘写信回京城，给四福的姐夫谋了官职，又让四福的姐姐姐夫主动过继了孩子到四福的名下。楚嬷嬷有了亲孙子，心里又有了指望，便慢慢好起来了。”河间王说道，
“这些事虽然都是奶娘一手安排的，但事后她都有对我说。按照奶娘的说法，楚嬷嬷对她感恩戴德，日后也定会对王府忠心耿耿。所以我才不相信，楚嬷嬷会因为没有做上后院的掌事，就背叛王府。”
原来早在这个时候，楚嬷嬷就失去了康奶娘的信任，被剔除了继承人名单，以致后来变成了磨练蒋水凉的磨刀石。
“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吧？”蒋水凉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与河间王犟个没完，
“不过这样，王爷跟我一起去见一见楚嬷嬷。想来看到王爷，她一定会把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就算不是她做的，以她的资历，一定会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一听蒋水凉要去夜审楚嬷嬷，刚才还为楚嬷嬷开脱的河间王想都没想，就出言拒绝：“不用了吧。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
“我们是去问话，又不是问安，还要挑个良辰吉日不成？”蒋水凉觉得河间王有些不对劲。
提起四福的时候，河间王脸色就变过一次。蒋水凉只当那段血腥的回忆太过残酷，让河间王不适。可现在看来，其中应该是另有隐情。
蒋水凉不想跟河间王玩你说我猜的游戏，她可不想浪费一整晚的时间，她还想早些睡呢。
白天的阴沉和傍晚的低气压，都预示着雨要来了。
下雨后，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于是，她把自己内心的疑问，直接说了出来：
“王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不是我忘了很重要的事情？这事情与楚嬷嬷有关？”
“你还记得宋夕是怎么死的吗？”河间王又一次提到了宋夕。
“王爷今晚怎么总说宋夕？”蒋水凉说道，
“他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虽然公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但还是没有救回他的命。”
“没有。”
“没有什么？”
“其实，宋太医找到了救宋夕的办法。”
“这……这怎么可能？既然找到了办法，公爹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宋夕一点点熬死？”
“因为我。”河间王说道，“阿凉应该忘了，我吃的仙药，配方是保密的。”
蒋水凉努力的回忆了一下，确实从未听说过河间王吃的仙药配方是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宋太医也不知道吗？”
“宋太医知道。”河间王有些无措，
“这药之所以称之为仙药，除了配方极为巧妙外，所用药材也是极为珍稀昂贵的。太后以举国之力，才把药配齐。”
“王爷为什么要说这个？”蒋水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仙药里有一味叫鱼宫的药。”河间王没有回答蒋水凉的问题，他怕一旦说起别的，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要散了，
“想要解宋夕之毒，必须要用鱼宫这味药。可如果把鱼宫给宋夕用了，我就要断药了。我的药一旦断了，后续再吃也没有用了。”
“也就是说，王爷和宋夕，只能活一个？”蒋水凉的心间突然一阵锐痛，痛的她头上都冒出了汗。
“宋太医选了我。”河间王看着蒋水凉痛苦的表情，心中更是惶恐，
“阿凉，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宋夕会活下去，与你白头偕老。”
“不是你。”疼痛让蒋水凉清醒，“我说错了，不是只能活一个，鱼宫本就是王爷的药，就算王爷把鱼宫让给宋夕吃，他也活不下去。这本来就是一条毒计。”
“阿凉，你说什么？”
“王爷，你等我缓一口气。”蒋水凉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脱力一般倒在了河间王的怀里。
河间王轻轻地抱着蒋水凉，一动都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胸中的锐痛才消失，她长吁了一口气，离开河间王的怀抱，站起身来，毫不客气的躺到一旁的矮榻上。
“可疼死我了。”蒋水凉揉着胸口。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想清楚了所有事情。
宋夕的死，一直是南夏蒋水凉心中的一根刺。
这根刺与爱情无关，与现实有关。
寡居的生活，给蒋水凉带来太多的痛苦了。公爹对她一贯冷淡，小姑又是个自私自利的性格，娘家的未来都在她身上，府里的各种明争暗斗，朋友的轻视与背叛，这种种，都要靠她一人熬过来。
她一路披荆斩棘，最后竟发现，曾给她带来希望的宋夕，竟是被自己的父亲所抛弃。
想来，是楚嬷嬷被一撸到底后，为了东山再起，重新在府内获得一席之地，把这件事当成了投名状告诉了蒋水凉。
这件事，就是蒋水凉与宋宜仲决裂的缘由。
此时，蒋水凉以一个外人的角度再看这件事，她觉得宋宜仲并非不想救自己的儿子，而是他根本无法救自己的儿子。
虽然他是河间王的主治医生，但河间王府的权力都掌握在康奶娘的手中。跟随太后从后宫的鲜血中泡出来的康奶娘，可不是不谙世事的弱女子。如果宋宜仲敢对河间王的救命药动一分心思，别说是奄奄一息的宋夕会立刻死掉，就连宋宜仲全家都甭想活着。
虽然宋宜仲身不由己，但在知情人眼中，他还是一个放弃了自己儿子的父亲。
这是他一生都无法洗脱的污点。
所以，他才会一直对蒋水凉非常冷淡，因为无颜面对自己的儿媳。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才会把这个如花一般的姑娘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想来，应该是在这种想法的驱动下，宋宜仲才会如此平静的接受了蒋水凉与河间王的关系。
闹了半天，宋月让她找的把柄竟是这个。
宋月想得到没错，如果以此为要挟，跟宋宜仲打感情牌，宋宜仲或许会跟宋月一起离开河间王府这个伤心地。反正河间王的病也好了，他的使命也完成了。
因为宋夕之死的内幕，蒋水凉与楚嬷嬷又走动了起来。想来那时起，楚嬷嬷就决定背叛河间王府，她与蒋水凉重修旧好，也不过是为了利用这份关系，方便她在府内行事。
应该就在这个时期，在楚嬷嬷的介绍下，蒋水凉认识了宋汐。
乐成别院的遇刺事件，让蒋水凉对楚嬷嬷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找借口，将她软禁起来。
可后来蒋水凉又为何又与楚嬷嬷和好了呢？
难道说，蒋水凉真的如宋汐所说，决定背叛河间王府，充当中朝的奸细，为了让楚嬷嬷给他做助手，才决定把楚嬷嬷放出来。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