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太后赏赐的宫女来河间国的队伍,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三天,到达河间王府。
这本是一件好事。
可领队的内侍官,却给常公公带来一个惊天噩耗。
太后赏赐的宫女跑了。
准确的说,是宫女与人私奔了。
也不知道那宫女用了什么办法,跑了两天后才被发现。
领队的内侍官合计了一下,两天的时间足够宫女逃的无影无踪了。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乱转,不如去河间国向常公公求援。
常公公听完后,觉得这哪里是求援,这就是让他顶雷来了。
太后那关要怎么过先不想,河间王的雷霆震怒都要他一个人来承受了。
常公公打好了腹稿,规规矩矩的求得河间王的接见,小心翼翼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后,还没等河间王发怒,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请罪。
看着叩头不止的常公公,河间王内心那叫一个波涛汹涌。汹涌之一在于,他终于找到了个合理的借口来处罚常公公。汹涌之二则是因为,宫女的私逃让他内心的纠结迎刃而解。
他终于确定,自己只想守着蒋水凉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些通过妻妾间的争风吃醋满,足自己永远处于高高在上被人争夺的感觉,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真正想要的,只是能与蒋水凉日日相伴。
想到这儿,河间王也顾不得处罚常公公,只是让他继续跪着反省,就兴高采烈的去找蒋水凉了。
一早,那些不用相请自来依附的“心腹”们,就来向蒋水凉汇报,送太后赏赐宫女的队伍已经进了王府。
蒋水凉听后,立刻如遭雷劈。
这幅样子,并不是她装出来的。虽然在内心演练过千百遍,但事到临头,她还是难以面对。
想起即将要以此为由离开河间王府,她的眼泪就顺着婆子们的安慰话语,稀里糊涂的就流了一地。
河间王来到蒋水凉的小院时,正看到里外都站满了人,蒋水凉则在婆子们的重重包围下,哭的梨花带雨不能自已。
河间王好久没见蒋水凉哭的如此伤心了。
蒋水凉的痛苦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无能。
他有些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为什么要听康奶娘后宫里勾心斗角的那套。
蒋水凉对他的爱在一餐一饭一言一行中,不需要那些争风吃醋来证明。
看着蒋水凉泣不成声的样子,河间王后悔不已。
一众婆子看到河间王来了,也是后悔不已。
嚼主子的舌根,被主子抓了个现行。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特别是河间王脸上的怒意,让他们双股发颤。她们可分不清河间王这气是冲着谁来的。
婆子们一个个的,恨不得把脑袋插地里,生怕河间王看到她们的脸。
她们这是多虑了。
这时候,河间王眼里,除了蒋水凉,谁都瞧不见。
“阿凉。”虽然眼前不过隔着三四个婆子,可河间王却觉得,他与蒋水凉之间,隔了山海。
蒋水凉正哭的投入,听到有人叫她,抬头一瞧,一不小心竟吹出个鼻涕泡来。
刚才还悲切的气氛,随着这个鼻涕泡的出现,立刻烟消云散。
蒋水凉抬手擦干净了鼻涕,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笑,在河间王眼里,也有那么一丝强颜欢笑的意思。
河间王知道,一定是这些多嘴的婆子,来蒋水凉这里说东道西。可念在她们也是站在蒋水凉这边,河间王就不与她们计较了。手一挥,让她们都下去了。
看戏的都走了,蒋水凉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她擦干了眼泪,站起来,迎着河间王走过去。
“王爷,你怎么来了?前面的公事忙完了?”说着说着,蒋水凉突然想起来,是她只顾着悲伤,忘记了正事,
“哎呀,我才想来,太后赏赐的宫女要来后院住的。都怪我,跟她们闲扯淡,把公事都耽误了。我现在就去接人。”
河间王看着蒋水凉絮絮叨叨,边说边走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他迎面将蒋水凉抱在怀里,声音低沉的说:
“没有什么太后赏赐的宫女。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
河间王这一番话说的蒋水凉有些发懵。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河间王曾反对过让宫女进府,后来经她的开导,河间王的态度一直挺积极的。再说了,现在宫女已经到府里了,河间王又为何会说出“没有”这种话。
难道……?
蒋水凉的脑洞立刻跑偏了。
她在河间王那让人窒息的拥抱中,挣扎着问:“王爷,你把太后赏赐的宫女怎么了?咱们可不能因为一己私情,杀人放火啊!”
这次,轮到河间王也笑了:“我又不是疯子,不喜欢谁就要杀了谁。是那宫女自己跑了。”
河间王将公宫女私逃一事,原原本本的讲给蒋水凉听。
“私奔?”蒋水凉八卦心大起,“跟谁呀?”
“是一个小内侍。”
“小内侍?”看来肯定是真爱了,“是怎么跑的?”
“据说是小内侍通过关系,在送人的队伍中谋得了一职。又买通了江湖浪客,在外接应。”河间王说道,
“那宫女先跑的。宫女跑了后,小内侍一直给她打掩护,拖延了两天,直到事发才趁乱逃走的。”
“这得是有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下定决心不一起走。”蒋水凉觉得自己肯定是做不到,
“这一前一后跑,虽然成功率搞,风险也是大得很呢。万一小内侍被抓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那些废物,直到到了府里,才发现小内侍不见了。表白两人关系的信函,还是常公公找到的。”
“王爷不说,我都要把常公公这个人给忘了。他这段时间在府里,还挺安分的。”蒋水凉说道,
“王爷,你说常公公下一步会怎么办?人丢了,他总不能跟你请个罪就算了吧?”
蒋水凉想得没错,常公公确实不认为宫女丢失,是请罪就能了事的。起码在太后面前不行。
就算人不是从他手上丢的,但他也还是没有完成太后的任务。
太后让他把宫女送来河间王府,就是为了把蒋水凉挤兑走。现在蒋水凉稳坐钓鱼台,宫女却丢了,这在太后面前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唯一能平息太后怒火的,就是他戴罪立功,由他常公公代替宫女,把蒋水凉挤兑走。
常公公跪在冷硬的石板上,把之前想得那几条毒计中,最狠毒的那条挑了出来。他觉得此计一出,蒋水凉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常公公的计谋十分简单,却也十分狠辣。
他在河间王府这些日子,表面上看起来安分守己,帮河间王干活,可私下里已经把蒋水凉的情况打听得清楚。
按照宫斗的规律,想要让蒋水凉彻底无法翻身,那就要从蒋水凉的弱点下手。
在常公公看来,蒋水凉这个人,本身虽有诸多问题,但那些问题都掀不起什么大风浪。蒋水凉真正的致命缺点,其实是在她的家人身上。
蒋水凉的娘家人虽然好下手段,但离得太远,这一来一回时间太长,常公公等不起。
所以,他便只能从蒋水凉的婆家人下手了。
宋宜仲,是太医院里挂名的名医。无论是在太后面前,还是在百姓心中,都是有一席之位的。
动不得!
那唯一的选择,就剩宋月了。
宋月与蒋水凉姑嫂二人时常拌嘴的事情,在河间王府里算不得什么秘密。而宋月曾对河间王表白的事情,更是河间王府下人中流传的经典笑料。
于是,在常公公看来,宋月因为爱慕河间王不得,而对蒋水凉产生了怨恨,所以才会时常与蒋水凉争吵。
在常公公眼里,宋月不过是无名无分的小丫头,竟妄想得到河间王的青睐,真是罪大恶极。是以,她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是罪有应得。
偏巧宋月又处于孕早期,正是好下手的时候。
常公公打听到,蒋水凉常下厨给河间王做饭,且时不时的会把做好的东西给宋月分一些。这就给了常公公可乘之机。
常公公打算把能让人落胎之物,放在蒋水凉送给宋月的食物中。之后就等着宋月闹起来,他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只要把谋害小姑的孩子的罪名扣到蒋水凉头上,蒋水凉在河间王府内就别想立足了。就算河间王再宠爱她,也抵不过世俗的倾轧。
常公公打定主意,便开始行动。
从换菜,到下药,一切顺利。
可惜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出宋月本身就是个大夫。
这其实不能怪常公公,他也是世俗观念的受害者。在常公公看来,所有的官家小姐,不过都是绣花枕头,除了能在内宅里兴风作浪外,没有半点其他的本事。
而要是论起这种阴私的手段,哪里又能比得上内宫呢?哪个官家小姐能是他这个在宫里活了一辈子的人的对手呢?
所以,他对宋月的调查可谓是肤浅非常。就算心里清楚的知道宋宜仲是御医,宋月出身与医生世家,嫁的小何也是出类拔萃的名医,可他就是没意识到宋月也通晓医术。
常公公觉得宋月兴风作浪的本事,在他眼里是小手段。宋月同样觉得,常公公下毒的本领实在是不到家。
菜刚端到宋月的面前,宋月没尝半口,只靠闻便闻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