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看着那盘菜,一时间思绪万千。
在她看来,蒋水凉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疯了;二是想起了那件事。
宋月虽然早就发现了,蒋水凉的记忆在一点点的恢复,但她并不觉得这一天会到来。
因为在她看来,蒋水凉所回想起的那些,都是愉悦的小事。那些回忆细碎到,蒋水凉甚至都没发觉,自己正在恢复。
好端端的,并无任何征兆,蒋水凉怎么会想起那件事呢?
宋月纠结了一会儿后,就下定了决心,既然东窗事发,那她就勇敢面对。
当年那件事,她虽是始作俑者,但除了小何与宋汐,没有第四个人知道真相。偏巧这两个人都去了京城。所以宋月相信,即使蒋水凉恢复了记忆,也怪不到她身上。
因为从蒋水凉的角度看,罪魁祸首,罪该万死的,都是河间王。她的罪名顶多算是个知情不报。
反正蒋水凉也要同她一起离开河间王府的,就算现在跟河间王闹翻了,早走几日,也不妨事。
给自己作了一番心理建设的宋月,端着那盘菜,气势汹汹的去找蒋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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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的事情,让河间王意识到自己与蒋水凉之间绝容不下第三人外,也给蒋水凉内心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蒋水凉动摇了。
河间王的许诺,让她燃起了留在河间王府不走了的想法。
或许难得糊涂也是一种快乐,不管河间王曾经爱过谁,现在只爱她就好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纠结这件事。
她把可能的结果都列了出来,算了再算,得出的答案喜忧参半。
但爱情这种事,一半的几率已经够了。
就在蒋水凉还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宋月端着菜来了。
宋月把盘子重重的放在蒋水凉面前,面无表情的问:“嫂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水凉看宋月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立刻疑心生了暗鬼,她以为宋月发现了她不想走的意图。
猜到宋月又要大闹一场的蒋水凉,皱着眉头看了看桌上的菜,没发现什么问题:
“怎么就你事儿这么多呢?愿意吃吃,不吃拉倒!别怀个孕,就当所有人都欠你的。”
“嫂嫂打算让我吃什么?落胎药吗?”宋月扯开嗓子就嚎叫了起来。
“什么落胎药?”蒋水凉被宋月嚎得一下子就火了,她直接掀翻了盘子,把里面的菜倒在桌子上,指着那些菜喝问,
“来,请宋神医告诉我,这里面哪样是让你落胎的?猪肉?鸡肉?还是大蒜?别好好的日子不过,在这儿瞎发疯。”
宋月直接上手,捏起一块鸡肉,怼到蒋水凉眼前:“嫂嫂好好看看,这肉上是什么东西?”、
看着鸡肉上那一点红色粉末,蒋水凉差点将“辣椒”脱口而出,好在理智及时回笼,告诉她南夏这个地方,起码是河间国内,没有辣椒这个调料。
就在蒋水凉想着,这红色粉末会是哪味调料的时候,宋月把来的路上想好的那些说辞,连珠炮的说了出来:
“嫂嫂,当年你怀孕的事情,确实是我告诉王爷的。可我哪能想到王爷会下那么狠的手?”
“我知道嫂嫂没了孩子伤心,可冤有头债有主,千错万错都是王爷的错,怨不到我身上。”
“嫂嫂,你也体谅体谅我嘛。你守寡十来年,突然怀孕,你让我一个小姑娘要怎么办嘛!爹爹那时又不在王府,我只能去跟王爷说。”
“那孩子是他的,我不找他,找谁?”
“我承认,我是太傻太天真了。孩子没了,有我的责任。可嫂嫂,你也不能给我下红花啊!”
蒋水凉听得云里雾里的,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她对着宋月大吼一声:“你闭嘴!”
宋月觉得自己洗脱的差不多了,便乖巧的闭上了嘴。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孩子?你给我说明白了!”蒋水凉把宋月按在凳子上。
听蒋水凉这么一问,宋月立刻明白,蒋水凉什么都没想起来。这菜里的落胎药,与蒋水凉无关。
“嫂嫂,刚才是我过于激动,有些口不择言。”宋月想找补一下,但刚才说的太直白了,此时再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转移话题道,
“我想明白了,这落胎药一定是有人嫁祸嫂嫂,挑拨我们姑嫂关系的。嫂嫂快把这个恶徒找出来。”
“落胎药的事情晚些再说。你把什么“怀孕”“孩子”的事情,给我说清楚。”宋月那点小伎俩在蒋水凉这里根本不起效。
“嫂嫂……”宋月见躲不过,把心一横,把事情讲了出来,
“嫂嫂,你受伤失忆前的事情,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废话,我要是能想起来,还用得着问你吗?”宋月越是顾左右而言他,蒋水凉就越觉得事情大。
“就在嫂嫂受伤失忆前两三个月,嫂嫂竟然有了身孕。”宋越说道。
“谁的?”这是关键问题。
“嫂嫂说是王爷的,但王爷说不是他的。”宋月的答案怎么听都一股挑拨离间的味道。
“我为什么说孩子是王爷的?”蒋水凉不解。从河间王的种种表现中,她觉得两人之间应该没有发生过什么才对。
“这事还与我有关。”
“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去年哥哥忌日那天,白日的时候我跟嫂嫂拌了两句嘴,惹嫂嫂不开心了。嫂嫂心情不好,晚上就躲在屋子里一个人喝闷酒。”前面这句是宋月亲身经历,后面的事情就是听蒋水凉讲的了,
“刚巧那天王爷找你有事,看到你不开心,便陪你一起喝酒。后来你喝醉了,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王爷睡在我屋里了?”蒋水凉觉得这有可能是误会。有可能河间王也喝醉了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没人知道王爷是什么时候走的。但是第二个月,嫂嫂的月事没来。”宋月说道,
“不仅月事没来,还出现了各种孕期的反应。比我现在还严重几分呢。”
“后来呢?孩子怎么没了?”蒋水凉将信将疑的问道。
“嫂嫂去找王爷理论,但不知道怎么就跟王爷吵了起来。王爷吵急了,动起手来,孩子就掉了。”宋月的答案虽然很短,但表达的意思却很复杂。
“这事,我怎么没听人说过呢?”蒋水凉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应该闹得满府风云才对呀。
“知道这事的,不过就四个人。嫂嫂,我,王爷,还有小何。”宋月终于把小何说了出来,
“嫂嫂小产后,是小何给嫂嫂看的病,开的药。从煎药到烧水,从擦洗到更衣,都是我亲自上手的。王爷虽然不认账,但你好歹也是我的嫂嫂,我还得顾着哥哥的颜面呢。”
“你?小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蒋水凉嘴上虽然损着宋月,心里却相信宋月不会弃她于不顾。
“我那是顾全大局。”宋月说道,“王爷虽然不认账,但你好歹也是我的嫂嫂,我还得顾着哥哥的颜面呢。”
“王爷为何不认账?”蒋水凉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胀。
“要面子呗。”宋月说得有理有据,
“嫂嫂别怪我说的难听。强娶寡妇可是重罪,就算王爷是一国之君,没人能治他的罪,可他却堵不住悠悠众口。若是无凭无证,还好说,但嫂嫂有了身孕,就有了证据啊!”
“强娶?我和王爷,不是两情相悦吗?”蒋水凉这话说的有些不要脸。
“嫂嫂是受伤失忆后,才与王爷亲近起来的。”宋月说道。
“胡扯,你之前给我写的那信里,可是字字句句都在怪我抢了王爷呢。这会儿怎么又成了,我在失忆之后才与王爷相好的了?”蒋水凉觉得宋月的话前后矛盾得很。
“那不过是我的气话。”宋月说道,“之前是王爷单方面爱慕嫂嫂,嫂嫂一直为哥哥守节,对谁都不假辞色。”
“所以,这事情是真的?”说了这么半天,蒋水凉一直觉得是在讲别人的八卦。
“哎呦,我的好嫂嫂,我说了这么半天,你一点都没听进去是吧?”宋月本来是来甩锅的,可甩到现在她真的有些意难平了。虽然她隐瞒了部分真相,但河间王辜负了蒋水凉,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蒋水凉根本不信河间王会是这种人。
不管河间王爱的到底是谁,蒋水凉都能感受到他那份爱的炽热与纯净。如此真挚的感情,怎么可能会因为所谓的“面子”而舍弃自己的孩子呢?
蒋水凉觉得,在这种涉及到三观底线的事情上,自己不能听信宋月的一面之词。
“不行,我要去亲自问问王爷。”
“嫂嫂若是不死心,想去问我也不拦着。”宋月不怕蒋水凉去找河间王对质。
若是河间王闭口不言,那就是不打自招。
若是河间王愿意开口,那也不会有第二种“真相”。
于是,宋月镇定自若的对蒋水凉说:“嫂嫂去找王爷之前,还是先把我这落胎药的事情解决了吧。免得你再和王爷吵起来,就谁都顾不上了。”
“行。”蒋水凉都不用查,就知道是常公公动的手脚。
蒋水凉先安排人,把给宋月送菜的小丫鬟看起来,接着立刻带人将常公公住的院子团团围住。
等常公公被院外的喧闹所扰,出门来问话时,蒋水凉二话不说,亲自动手打了常公公两黑棍,然后将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常公公押去了石榴堂。
河间王问清了原委后,直接叫人搜了常公公的行李。
结果收获颇丰。可谓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常公公那里,除了落胎药外,还有十几种宅斗中常用药。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看来,常公公是打算让太后赏赐的宫女用这些药,在河间王府后院大展拳脚。
送菜的小丫鬟,在隋侍卫的审问后也如实招认,在常公公的诱导下,她曾离开过食盒片刻。
人证物证俱全,常公公只能认栽。
河间王也没客气,把常公公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后,立刻着人将常公公一行押回京城,等太后发落。
不过河间王还是冲动了,常公公挨了他的打,反倒是逃过了太后的罚。
经此一役,常公公虽然失去了太后的宠爱,被贬去颍州。但几十年后,常公公调教出的徒弟,却成了南下第一重臣。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与河间王没什么大关系。
就在常公公挨打的时候,河间王也在面临自己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