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京都,皇城。
早朝,金銮殿上。
距离凌风离开京都,如今已经过去数日,但朝中却一直未曾收到雄关城方面的任何消息。
是以,今日早朝才过一半,便开始有人质疑起六皇子凌风的能力。
在几名大臣的“抛砖引玉”之下,二皇子凌尊顺其自然的站了出来,高声抨击道:
“父皇!”
“六弟前往雄关已有多日,至今音讯全无!镇北王之事关乎北疆安稳,六弟如此拖延,岂非玩忽职守?”
“儿臣恳请父皇,待六弟回京,必要严加查问,若确有失职,定当严惩不贷,以正朝纲!”
凌尊语速不快,但字字句句都带着钉子,直指凌风延误时机、行为不轨。
他深知雄关城外北真早已埋下了重兵,凌风绝不可能接回镇北王等一众将领,所以特意在此时弹劾凌风。
这样就算凌风没死在雄关城,等他回京都,景帝也势必会对他严惩不贷。
景帝目光平淡,没有开口。
只是眉头却在此时微微皱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凌尊。
“父皇,二哥所言,儿臣以为有理。”
正这时,四皇子凌傲也站了出来,弹劾道:
“不过儿臣觉得,相比于雄关城一事,六弟的天策军才是最大的问题。”
“儿臣这几日不是正好在天策军军营训练镇西军,却意外发现了一些令儿臣极为不安的事情。”
凌傲故意说得欲言又止。
他此言一出,站在群臣之首的首辅慕山河顿时心头一颤,知道这位四皇子开始对天策军下真正的死手了。
这凌傲两次在天策军军营吃瘪,又一心想要窃取天策刀的打造配方,此次突然在啊朝堂发难,而六皇子凌风又不在,天策军恐怕有大麻烦了。
“哦?”景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何不安?”
毕竟事关军队,哪怕景帝再如何信任凌风,也会问上一嘴。
凌傲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沉声道:
“儿臣发现,天策军中,似乎……只知有六皇子凌风,而不知有父皇您啊!”
话音一落,满殿皆惊!
就连原本有些得意的二皇子凌尊也愣住了,没想到老四竟敢抛出如此重磅的指控!
拥兵自重,这可是帝王大忌!
景帝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笼罩整个金銮殿:
“凌傲,此话何意?”
凌傲似乎早已料到父皇的反应,他毫不退缩,反而挺直了腰板,声音更加沉痛:
“儿臣岂敢妄言!儿臣在天策军营中,所见所闻,皆令儿臣心惊!军中将士,言必称‘风帅’,对六弟之令,奉若圭臬,执行不怠。然当儿臣提及父皇天威,提及朝廷法度时,他们虽表面恭敬,眼神中却无多少敬畏之色。”
“儿臣甚至听闻,天策军内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风帅令下,万死不辞;他人之命,皆需风帅首肯’!”
“此等情形,岂是臣子应有的本分?这天下,是大景的天下,是父皇的天下,岂容军中之士只知将令,不知皇命?!”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将“拥兵自重”这四个字的嫌疑,重重地扣在了凌风头上。
景帝沉默了。
龙袍下的手掌微微握紧。
他自然信任凌风,特别是知道凌风藏拙多年只为求活之后,更是对他心存愧疚。
可同时,身为帝王,自然也会多疑。
凌风如今所展现出的出色能力,已经引起景帝的重视。
但凌傲的话还是触动了一个皇帝内心深处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凌傲仔细观察着父皇的神色,知道火候已到,便抛出了他精心准备的杀招:
“父皇若是不信儿臣所言,认为儿臣是蓄意污蔑,儿臣愿领责罚。”
“但,为证儿臣清白,更为验证天策军对父皇、对朝廷的忠心,儿臣有一法,可立辨真伪!”
“讲。”
景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凌傲心中暗喜,面上却愈发郑重:
“父皇可下一道旨意,不必涉及军权,只以调整防务、利于工坊扩建或其他理由为由,命天策军即日暂时搬离黑河之畔,移防至五十里外的青云山驻扎。”
“若天策军接旨后,毫不犹豫,立即执行,那便证明儿臣是胡说八道,儿臣甘愿受任何处罚!可若是……”
“若是他们以任何理由推诿、拖延,甚至……抗旨不尊!那就证明,在天策军心中,只有凌风的命令才是命令,父皇的圣旨也要排在后面!”
“如此军队,若不尽早加以节制,日后恐成尾大不掉之势,悔之晚矣啊,父皇!
这一计,可谓毒辣至极!
看似是验证忠诚,实则是对凌风的工坊下了死手。
黑河工坊何其重要,那可是凌风真正的根基,而天策军便是守在这条根基之前的唯一屏障。
但此刻,凌傲以天策军只听凌风之命,不停皇命为由,要将天策军调离,天策军自然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因为天策军若退,那那片工坊将会彻底暴露在镇西军的眼皮底下,到时凌傲便可以达到窃取各种配方的目的。
可若是天策军不退,又验证了天策军拥兵自重的说法,搞不好甚至会直接解散或者收编。
这两种结果,对于凌傲来说,都可谓占尽便宜,大获全胜。
景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殿内百官屏息凝神,无人敢在此刻出声。
二皇子凌尊看向凌傲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忌惮,这老四,平时不声不响,下手竟如此狠辣!
良久,景帝缓缓抬起头,他目光扫过凌傲,又仿佛看向虚无的远方。
“拟旨。”
他最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决断:“着令天策军,接旨之日起,三日之内,移防青云山。”
“父皇圣明!”
凌傲立刻躬身,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成功了!只要圣旨一下,无论天策军遵从不遵从,他都赢了!
不遵,凌风必遭猜忌;遵从,他就有机会将自己的人安插进黑河工坊,将这聚宝盆攫取手中!
此计,已成大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北风呼啸,带着塞外特有的苍凉与血腥气。
虎口城,北真东南防线上的又一重要据点,城墙高厚,易守难攻。
然而此刻,城头上的北真守军,却是个个面色惨白,股栗欲堕,惊恐地望着城外那支如同黑色潮水般却散发着冲天煞气的军队——天策军!
凌风一身玄甲,静立于帅旗之下,面容冷峻,目光如寒星,扫视着虎口城头。
他刚刚率领经历北辽城大胜、士气如虹的天策军主力,如同神兵天降,兵临城下。
而在他军阵之前,他却命人堆积起了一座骇人听闻的“京观”!
那是五千具北辽城守军的尸体!
层层叠叠,如同小山!
鲜血早已浸透了他们残破的军服,凝固成暗红色的冰碴,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死亡气息,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如同实质般冲击着城墙上每一个守军的感官。
一些尸体还保持着临死前惊恐或挣扎的姿态,空洞的眼窝仿佛仍在凝视着虎口城,无声地诉说着北辽城的惨状和天策军的恐怖。
这是最直接、最野蛮、也最具心理冲击力的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