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坡上坡下,无论是真天策军还是假北真兵,所有的动作和声音都顿了一下。
随即,凌风脸上那抹冷峻的弧度骤然扩大,最终化作一个畅快而充满杀意的笑容。
他猛地站直身体,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眼中的平静被炽烈的战火取代。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严阵以待的士兵耳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
“诸位!”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张被雨水打湿、却瞬间充满兴奋和杀气的脸庞。
“鱼儿已咬钩!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北真军来袭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盖过了漫天雨声:
“天策军——!”
“全军听令!收起戏码,列阵迎敌!”
“随我——”
“杀——!”
“吼!!!”
积蓄已久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刚才还在“演戏”的天策军士兵们,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阵型如同水银泻地般迅速变换,从佯装溃败和胶着的状态,眨眼间凝聚成数个攻击性极强的锋矢阵。
那些北真俘虏也被迅速带离前线,看管起来。
真正的战意,冲天而起!雨水似乎也被这股凛冽的杀气所慑,变得更加冰冷。
班塔尔率领着五千北真士兵,在泥泞的道路上狂奔。
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泥泞迟滞着脚步,但救援二殿下的急切心情支撑着他们不断向前。
终于,穿过一片稀疏的林地,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三面环山的洼地,形似山谷入口。
而谷中,正如那信使所言,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战斗!
只见数量占优的“大景军”正围着中央一支打着耶律洪旗号的“北真残军”猛攻,那支残军似乎在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眼看就要被淹没。
“二殿下!末将来迟!”
班塔尔目眦欲裂,不疑有他,手中战刀向前奋力一挥:“北真的勇士们!随我冲进去,救出二殿下!杀啊!”
五千北真生力军,带着一路奔波的疲惫,更带着一腔沸腾的热血,如同猛虎下山,嘶吼着冲向了洼地中的“大景军”后方。
他们以为自己是决定战局的关键力量,是拯救王子的英雄。
然而,就在他们全部冲入洼地,阵型因为高速奔跑和地形而略显散乱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支原本正在“围攻”耶律洪残部的“大景军”,突然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动作整齐划一,露出了后方严阵以待、弓弩已然上弦的天策军主力!
而之前那支看似岌岌可危的“耶律洪残军”,也瞬间挺直了腰板,扯掉了身上伪装的外袍,露出了里面天策军的制式铠甲!
洼地三面的山坡上,原本寂静的树林中,瞬间竖起了无数面天策军的战旗!
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步兵如同从地里长出一般,出现在坡顶,冰冷的箭镞和兵刃,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彻底封死了所有退路。
班塔尔和他麾下的五千北真士兵,彻底懵了。
他们冲势未减,却仿佛一头撞进了一张早已编织好的、无形而坚韧的死亡之网中。
前方的“敌人”不再是溃散之敌,而是严阵以待的铁壁。
周围的“战友”瞬间变成了索命的死神。
那震天的喊杀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雨水敲打甲叶和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中……中计了!”
班塔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之前的雄心壮志和热血,在这一刻被现实无情地击得粉碎。
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同样写满了惊恐、茫然和绝望的士兵的脸。
凌风的身影,出现在正面山坡的最高处。
他俯瞰着洼地中已成瓮中之鳖的北真军队,眼神中没有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放箭!”
没有多余的劝降,没有无谓的对话。
随着凌风简洁而冷酷的命令,三面山坡上,以及正面军阵中,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同时松开了复合弓!
“嗡——!”
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鸣声响起!
下一刻,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腾空而起,划破雨幕,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向着洼地中央的北真军阵覆盖下去!
“举盾!快举盾!”
班塔尔声嘶力竭地呐喊,但仓促之间,阵型已乱的北真士兵如何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盾牌被穿透的碎裂声,士兵中箭倒地的惨嚎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死寂,将这片洼地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雨水混合着血水,迅速将地面的泥泞染成暗红色。
一轮箭雨过后,北真军已然死伤枕藉,阵型大乱。
“骑兵!两翼突击!”
凌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无情。
“轰隆隆!”
早已等候多时的天策军重甲骑兵,如同两股钢铁洪流,从军阵两侧猛地突出,马蹄践踏着泥泞和尸体,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地凿入了混乱的北真军阵两肋!
马槊挥舞,刀光闪烁,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步兵方阵!前进!绞杀残敌!”
紧随骑兵之后,天策军步兵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金属城墙,缓缓压上。
他们手中的长枪如林,刀盾闪烁,将那些还在负隅顽抗或者试图逃窜的北真士兵,一一刺倒、砍翻。
屠杀。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班塔尔在亲兵拼死护卫下,试图向一个看似薄弱的山坡方向突围,却被一阵密集的箭雨射了回来,亲兵瞬间倒下大半。
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看着那在雨中依旧飘扬的天策军帅旗,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好狠的计策……”
他喃喃自语,手中战刀无力地垂下。
战斗,或者说屠杀,并没有持续太久。
半个时辰后,洼地中除了少数跪地投降的北真士兵外,再也站着一个敌人。
五千北真守军,全军覆没。
偏将班塔尔在最后时刻试图自刎,被天策军士兵及时击落兵器,生擒活捉。
雨,还在下。
冲刷着战场上的血迹,却冲不散那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凌风在亲卫的簇拥下,走下高坡,踏足这片刚刚被鲜血浸透的土地。
他看了一眼被押解到面前的班塔尔,眼神淡漠。
“留下三千人打扫战场,其他人立刻随本宫前往下一城!”
他平静地吩咐道,仿佛刚才那场残酷的歼灭战,只是一次寻常的军事演习。
三千天策军,足以掌控整个北辽城。
而一旦城内局势稳定,这三千人就会继续跟上大部队,一路继续北上杀敌。
凌风抬头,望向北辽城的方向。
此刻的那座城池,因为守军倾巢而出而被彻底掏空,如同一座不设防的宝藏,等待着他的接收。
“传令前军,换上北真军服,打起他们的旗帜,继续伪装成败军,即刻出发,趁雨夜夺取虎口城!”
凌风声音冷冽,如金属交击。
“夺取虎口城!”
天策军齐声怒吼。
凌风眼神火热,抬头看向远方依旧阴沉的天际。
雨丝落在他脸上,冰冷刺骨,但他的内心,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北辽城已然南下,下一步就该是虎口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