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班主见蔚秋桦过来,连忙三两步并一块的迎了上去。
将手中的纸包交到她手中后,笑着说:“幸不辱命,这是九千两现钞,通宝钱庄的银票子,小姐您点一点。”
众人脸上皆是一喜。
蔚秋桦伸手接过,顺势便将纸包交给身后的谦叔。
谦叔用双臂稳稳托着,膝盖还微微弯了弯。
“张班主请上座,夏冬,泡壶好茶来,顺带去后厨让冯妈中午多烧几个菜,我要请班主在家中用饭。”
夏冬应了一声,便要下去。
张班主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承蒙小姐一片厚意,只是我一会还有要事,怕是不能奉陪了。”
蔚秋桦瞧出他面上有些疑难,便笑着让谦叔先去取余下的尾款过来,又让了茶。
才问:“班主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心中感佩,若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但说无妨,我能替您办的,必定也不会推辞。”
张班主笑着道:“为难之事倒是没什么,只是我接到汇演的邀请,这便要启程去彭城了。”
他眼中闪烁,语气也有些不自然:“来时我已经命家小收拾好了行囊,只等这桩事情了却,这便就要出发赶路了,恐怕也是要辜负了小姐一番美意。”
蔚秋桦瞧他神情,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安儿,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笑着接过谦叔递来的银锭子,沿着桌面推到他面前。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虚留你了,这是二十两纹银,多出来的十两银子,便是补偿你此次举家搬迁辛劳的费用,等过了这段时间,再来京城谋事时,也可过来寻我。”
张班主瞧着那银子,似乎在犹豫。
蔚秋桦便又推了推,他便连忙接过,收进怀里,千恩万谢的走了。
谦叔跟去相送,蔚秋桦笑望着一直在旁不吭声的安儿,见他腮帮子鼓鼓的似乎有话要说,便笑着问他:“你好像不喜欢刚才那位班主?”
安儿朗声答道:“那个张班主是个坏人!”
原本这张班主原是要带了钱跑路的,一家人行礼匆匆打包好了,都已经搬上了马车,被安儿连哭带拽的给拦住了。
见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童,张班主原本没放在眼里,掏了几枚铜钱扔在地上就想打发掉。
谁知安儿十分懂事,他牢记爷爷之前的交待,厉声对张班主喝道:“你跟我去见了我家小姐,我才放你走。”
张班主本就心虚,脸都吓得有些发白了。
他还打算蒙混过去,吩咐人去把这孩子抱开。
安儿干脆就在地上打起滚来,直跟路人说他们偷了钱要跑路。
张班主衣服里间确实是藏了巨额现钞,哪里敢放任这孩子连哭带闹的再把官差给召了过来。
再说了,那个蔚望忠可是就在衙门里当差的,他若是被人带了去,那不就全都露馅了吗?
思来想去,他也看出来,自己是没有这发横财的命了,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安儿来了姜宅,把银票奉上。
谦叔送完客人回来,只听安儿说完后半段,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撸起袖子问蔚秋桦:“小姐可要追回那多付的十两银子?”
蔚秋桦摆摆手,笑着说:“我刚才已经猜到他打算跑路。”
这么大一笔银子,别说只是个戏子,怕是任何人看了都会动心的。
区别就在于,有的人有机会,有的人没机会罢了。
“经过这桩事,他留在京城也是不便,我原也是要给他封口费,让他先去外地躲一段时间的。
等到我把这边的事情全都料理妥当后,他自可回来继续经营戏班,没曾想,他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谦叔稍稍松了口气,又摸了摸安儿的脑袋,满眼都是安慰。
蔚秋桦起身走到安儿面前半蹲下,说:“你今天做得很不错,立了个大功呢!你可想要什么奖赏?”
谦叔连忙要代为推辞,蔚秋桦示意他不要插手,坚持问安儿。
安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安儿想要读书。”
堂屋里的人都暗暗称奇,夏卉扶着姜氏也刚刚朝这边走过来,听到后便笑着打趣接话:“安儿做什么想要读书,这是打算去考状元吗?”
安儿涨红了脸,虽然局促,但眼中的渴望也是十分的殷切。
蔚秋桦一本正经的问他:“安儿,你同我说说,为什么想要读书呢?”
安儿耸搭着小脑袋,用蚊子一样的声音细细的说:“安儿想要做个很厉害的人,读书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就像小姐这样。”
一席话,逗得在场的众人都笑了。
正在小花园里除草的两个园丁见这边笑得欢快,虽不知道是为什么事,但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是深冬腊月,但这宅子里处处都透着岁月静好,生机勃勃。
蔚秋桦对谦叔说:“我瞧着安儿将来必定能有出息!”
谦叔谦逊着摇摇头,但满心满眼都是自豪。
“好安儿,想读书是好事,我应允了!等过完年,就让你爷爷去给你找个学堂上学读书,不求你考功名,只求读书明理,明辨别是非便可。”
谦叔吓坏了,连连摆手:“小孩子说着玩的,哪里就能真送他去学堂里读书。”
谦叔自然是不敢真的这样做的,哪怕他心里很想这个孙儿能进学堂去读书。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给人为奴,等到安儿这一代,若是能够博个功名前程,那他也算是对得起安儿死去的爹娘了。
但是读书所需费用高昂,就算束脩这一项大头小姐愿意出。
但那今后日常所需要的笔墨纸砚和课本这些,就又是一大笔开支,总不能也让小姐承担吧!
再说了,安儿平时还要帮着冯妈喂鸡喂鸭,要帮他拔草整理花园。
若是去读书了,那这些工作谁做?
既然养在府里,就要一日不做一日不食,他可从来都做不来不劳而获的事。
哪只蔚秋桦似看出了谦叔的所有为难,大手一挥,笑着说:“谦叔不用顾忌什么,我送安儿去读书自有我的道理,
从现在开始,安儿上学的一应花销,包括笔墨纸砚和买书,午餐等所有费用在内,都从府里公账走,若是读得好,我再另有奖赏。”
她伸手替安儿理了理已经蹭破的衣服领子,郑重对他说:“你要好好读书,我对你将来可是寄予厚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