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湘身边的侍女绿娥气不过,正要回嘴,被秦昭湘轻轻拉住了。
她只是莞尔一笑,并不言语。
这种踩着她的位置爬上她夫君床榻的侍女,她自是连多说两句话都不愿的。
妩蘅又冷嘲热讽几句,始终不见回应,也自觉得没趣,又顾忌着眼下还摸不清萧祁琰的态度,不好太出格,便悻悻的走了。
她走后,绿娥方凑到她耳边忿忿道:“夫人,这些日子她一直克扣您的份例,昨日王爷来时,险些连烘屋子的炭火都没有,这些您为何不对王爷明说?”
秦昭湘浅抿了一口粗茶,她现在心里忧虑的是哥哥,哪里还能顾及到这些细枝末节上去。
胡乱的搪塞两句,便让绿娥退下了。
如今王爷被困在府中禁足,若是情绪低落烦躁些还属正常。
可他昨日来时,分明面上是带着喜色的。
床榻交颈间,还有些不同于往日的缱绻温柔。
每逢他打算吩咐哥哥去做危险的事情,事前都会对自己有这样一番安抚,似乎想要借自己之口,去多多劝说哥哥。
秦昭湘美眸幽深,心绪纠葛不忍。
如今世上只剩下哥哥这么一个亲人,可偏偏是自己,成为了哥哥在这王府里最深的掣肘。
姜宅。
午膳过后,姜秋桦服侍姜氏回卧房小憩。
等姜氏睡着之后,她便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
来到院中,左右观四下无人,便传唤战启出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战启便稳稳的落在姜秋桦身后,单膝跪迎:“小姐请吩咐。”
姜秋桦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这迅捷的身手结结实实给惊道了。
身为暗卫,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时刻紧绷着的,刀剑随时都准备出鞘,自然也练就了不同于常人的敏锐觉察力。
她很快回神笑着道:“倒没什么别的事,不过是想感谢你昨日的出手相助,给你拿了一壶刚温好的热酒,还有刚出锅的红烧肉。”
战启的目光便顺着落到她手里的提篮里,似乎确有阵阵食物的香味从里面溢出来。
暗卫都是遴选体力过硬,武艺高强的武人来充当。
可长期吃饭休息不能安心,随时随地都要面临生死考验,所以暗卫们能活过三十的已是稀少,通常都还没来得及娶妻生子便已为主人丧命。
姜秋桦知道暗卫差事辛苦,所以刚刚午膳之前,特意命冯妈多预备了一份饭,就是给战启打算的。
战启心中微微感动,依旧是不动声色,诚挚道:“多谢小姐,属下从不饮酒。”
姜秋桦微微怔愣,有些自嘲的笑了:“噢,我光顾着喝酒能暖身,倒忘记喝酒也可能误事,是我思虑不周了。”
她从食盒里取出酒壶,仍然将其他菜肴递过去,一脸真诚道:“寒冬腊月,还是多吃些肉食吧!我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事,你只管放下心。”
战启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心底一阵暖流缓缓涌出。
姜秋桦说完便准备转身走,战启在背后叫住了她。
踌躇着,还是说了口:“襄王近来连日身体不适,世子殿下已忧心多日,小姐若是得了空,不妨去探望一下,殿下定会欢喜。”
他已暗中保护姜秋桦多日,如果说什么人知晓最多秘密,那便是这些形如鬼魅的暗卫了。
除非他们不愿,不然他们必无时无刻,无所不能。
姜小姐不输男儿的勇敢决绝他很钦佩,女性独有的体贴和周到又叫他很感动。
虽然知道自己的职责只是护卫她的安全,旁的事都不相干,而且贸然插手传话,还恐有风险。
他只是觉得,世子与小姐,当真十分般配,情不自禁的想撮合一二,若是因此被上官将军责罚,他也认了。
姜秋桦显然不知道此事,蹙眉问:“什么时候的事?是因何病倒的?”
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除夕之夜她与萧祁臻见面时,甚至都没听他提起过。
现在回想起来,当日的确隐约见他双眸见似有忧色,但即便这样,他还一心想着要给自己送节礼。
自重生以来,自己一心一意处理家务事,于他却是全盘辜负,屡次拒绝,刻意避退。
可他却依然无微不至,呼则必到,初心一直未变。
心中有些愧疚浮上心头。
她犹豫片刻,便对战启说道:“你且等我一下,我交待一下,便同你一起去襄王府。”
要去襄王府,自然是不能吩咐春生或者袁旺驾车的。
小民小户之家,公然出入公卿王府,不把他们吓坏才怪。
姜秋桦随便找了个理由,让战启驾车载她出了门。
马车很快在王府角门停下,姜秋桦从马车里往外探出头,看了眼墙垣内的熟悉景色。
上辈子,她在这座硕大的府宅内生活了四年,从没想过,还能有机会再踏足。
王府里面似乎早就接到消息,角门有仆妇和丫鬟早早的在角门前守着,见战启替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便快速步下台阶迎了过来。
姜秋桦很自然的把手伸过去,就着仆妇的手腕下了马车,稍微整了整衣装,便随仆妇进了王府。
这里一草一木,还跟从前一样。
姜秋桦这一路步子走得及慢,每一个步伐踏在地砖上,都是对往日回忆的一番追溯。
她望见不远处有扇垂花门,便料想那门后是种着一排绿萝架,上面布满着紫藤花蔓,这个时节花应该都已经败了。
再走近几步,果然隐约见到枯枝顺着墙头蜿蜒出来,别有一种禅意幽深。
萧祁臻矫健的身影恰好便从垂花门内出现。
他似乎是小跑着过来的,额头上似乎还有一层薄汗,嘴唇微张,喘着粗气。
见到姜秋桦也在这里,他的眼中立刻弥漫出了一层直达肺腑的笑意。
片刻后,便含了笑慢慢朝姜秋桦走了过来,在离她只有半步之遥的距离前站定,笑着说:“你回来了。”
这短短的几个字,在姜秋桦心中犹如过尽千帆,好似两人还是在上辈子的模样,而她只是偶尔出门进香归来。
她用力忍了忍,才憋住想哭的冲动,微微矮身朝他一福:“民女拜见世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