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萧祁臻牵着姜秋桦的手,同步登上城楼。
城楼上早已站满了文武朝臣,见两人缓步走来,便依礼跪服叩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祁臻走到城楼中央早已为他预留好的位置站定,才抬手示意朝臣们平身。
他转身,透过城墙,去往城下金水桥上已经整装待发的太子和太子妃的车轿。
太子已经换下了储君的蟒服,今天穿了一身朱红织锦祥云亲王服饰,太子妃也是同样的装扮。
两人手牵着手,朝城楼上的萧祁臻和姜秋桦缓缓行礼。
萧祁臻隔空朝两人微微挥手致意,太子一直仰头微笑着,颔首后,便吩咐金羽卫出发。
姜秋桦望着两人的车轿背影幽幽道:“太子生性豁达,至纯至孝,若是体格强健,一定会成为一代圣君。”
萧祁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他昨夜已经让上官紘去东宫暗访,从太子近身侍婢的口中得知了那瓶催命药。
心中久久动容,不能自已。
他在心中许诺:我也会努力成为一代圣君,绝不相负。
逊帝和逊后也是今日出皇城,不过是在黄昏时分。
他们出行便没有什么场面了。
萧祁臻没来相送,因为明知道逊帝见了自己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不想自讨没趣。
文武大臣们见状,更是一个都没来相送。
两辆略显寒酸的马车,一辆供逊帝逊后乘坐,一辆堆放行李。
从宫门里徐急奔出来一人,小德兴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来相送的,惊喜回望过去,竟然是胡其善。
逊帝也听到了动静,挑开帘子一看,胡其善便呼哧带喘的奔过来,一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给逊帝请安。
“奴才请旨伺候太上皇守陵。”
逊帝心中略微失望,但已经到这个地步,能有人愿意跟着他就不错了。
点点头,示意他上来同车夫坐一块赶车。
胡其善感激的应着,把小包袱往车头上一扔,撑着车辕挂了三次,才笨拙的爬了上来。
逊帝哪里知道,胡其善自受太子委托,为新皇宣读诏书之后,便以为可以将功抵过,继续留在新皇身边伺候。
但萧祁臻和姜秋桦一个都不待见他,但看在他好歹有些功劳的份上,也不打算杀他。
给他两个选择,出宫养老,或者跟随逊帝去守皇陵。
精明如胡其善,想也没想就选了后者。
他要是出宫养老,过不了几天太平日子,那些昔日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就会来报复他。
跟着逊帝,好歹还能博个忠仆的名声。
车轮滚滚行过金水桥,背影落寞,便彰显着一个朝代的终结。
翌日,燕京那边快马传回六百里急件。
萧祁臻高坐在皇位上,结果阿吉递来的信笺徐徐展开。
是燕王的亲笔手书,上面洋洋洒洒写着昨日祭天之行格外顺利。
昨日萧祁臻钦定逊太子为燕亲王,居众王之首,昭告天下。
燕王在奏折中提到:龟甲背上的裂纹显示,君权神授,国泰安民。
大熵得此帝王,必定能国运恒昌。
萧祁臻略略扫过一眼,便交给阿吉传阅给众臣。
又是一阵山呼万岁。
信中还提到,燕京景色甚美,燕王妃流连忘返,燕王便向萧祁臻请旨,想偕同王妃观赏湖光山色,等游览够了,再行回京。
有大臣便问:“再有八日便是新皇的登基大典,燕王为何不能等大典结束之后再离京游览风光?”
萧祁臻没有说话,神情淡漠,不怒自威。
那位大臣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触怒了新帝。
钱谦出列一步,主动替他解围道:“燕王一向身体孱弱,皇上也是体谅燕王数日内来回奔波,会太过疲劳。
再说,燕王代皇上祭天告祖,使命已然完成,即便不回来参加皇上的登基大典也是无碍,我们做臣子的,只需尽力操持大典的各项事务便可。”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人人点头。
萧祁臻第一次仔细打量了这位年轻人,知道他是家境贫寒,却连中三元的状元公,不由得对他又另眼相看。
回到偏殿,接过姜秋桦亲自端过来的热水洗了把脸,与她说了燕王的消息,姜秋桦听后也是唏嘘不已。
“按照那内侍说的,服过那药之后身体只能撑三天。燕王离京祭天算第二天了。
他深知自己撑不了多久,又担心突然传来死讯会引得朝中人心浮动,便打算悄悄死在外面,秘不发丧。
等你的登基大典平顺渡过,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宣告死讯。
当真是忠烈至极!”
萧祁臻眼眶有些微红,没有接话。
姜秋桦便说:“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偷偷上房顶祭拜一下燕王吧?”
萧祁臻略微思索,觉得可行,便欣然点头说好。
到了夜晚,在偏殿外面守夜的兰草都打瞌睡了,萧祁臻这才牵着做贼似的姜秋桦,深一脚浅一脚的躬身摸索着出殿。
萧祁臻抱着她的腰一跃而上了屋顶,屋顶上早已备好了上官紘给两人准备好的小祭台和烛火纸钱等物,而上官紘则是在不远处迎月望风。
萧祁臻掀袍子跪了下来,郑重叩首祭拜,双眼通红。
姜秋桦站在祭台这边,亲手点了三炷香,一深一脚的过去递给萧祁臻。
萧祁臻执香又叩拜后,便起身过来将香插ru香炉。
月光明亮,洒在他的身上像是裹了一层银白纱幔。
见他还是神情皑皑,姜秋桦便道:“其实燕王久病缠身,一朝离去,也算轰轰烈烈,终得解脱。
只是燕王妃有些可惜,年纪轻轻便要守寡,等过些年,她的心情平复一些了,你再帮她物色个好儿郎,也正经过几年日子。”
萧祁臻从伤感中抽回思绪,睨了她一眼,问:“那等那天要是我也死了,你是不是也要马上改嫁?”
姜秋桦有些不服:“说得好像我死了,你就不会另找似的。”
萧祁臻:“……”
他虽被怼得说不出话,但今夜与她一道,也算是对燕王尽了心意。
而她这一通胡搅蛮缠,又像是驱散了些他心头的阴霾,总算是畅快了些。
也只有她,能敏锐观察到他内心深处的不悦,从而悄悄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