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微微收整了笑意。
“自然是要请他在府中小住几日,不然你怎么知道那萧祁臻对你究竟有几分真心?
再说,那个王妃那般对你,难道你就不想有人替你出口气?”
姜秋桦眼眸一沉,方才还兴致勃勃的神情瞬间变得冷却了下来。
“你为何会把这些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就像他当时身临其境一样。
她一直都知道沈确此人神通广大,深藏不漏。
他今日肯主动与她谈条件,她确实很高兴,也打算尽可能的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只要能够请走这尊大佛。
可越听后面的话,她心里便越觉得不对劲。
依照沈确的语气,他已经在京城四周遍布暗探,只要他想,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对自己曲意迎合,如此委曲求全。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还不肯说实话吗?”
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所有的举动都会无所遁形,但这不代表她就甘愿被他利用。
沈确一脸无辜:“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你为何突然这样问。”
姜秋桦冷笑:“你确实很聪明,几乎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会算计的人。”
“让我来猜猜你的想法,你主动提要求,不过是个缓兵之计,萧成琰已经逃了,你担心自己也很快就会被浮出水面,所以你想让我替你在萧祁臻面前遮掩过去。
其实我当真是有考虑过要帮你的,我觉得你心地不坏,而且情有可原,可是你后面不应该画蛇添足。
你有如此紧密的情报网,要杀区区一个恪嫔简直易如反掌?现在萧祁琰已经跑了,恪嫔对你来说就是个多余的该杀之人,你还能容她多活一个时辰吗?
说不定她早就死在你手里了,你却故意声东击西,假意寻找,你说我说得对吗?”
沈确没有说话,只是脸上起了些细微的表情变化。
虽然非常细腻,却还是被姜秋桦一双锐利的眸子给捕捉到了。
他在心虚,因为被她猜中了。
姜秋桦嘴角刚刚慢慢的浮出一丝笑意,就眼见着沈确脸上的表情瞬间转变得十分复杂。
像是隐隐含藏着一丝,杀意……
她心道不好,干脆闭上眼往桌上一趴,面前的茶盏也顺带着给她推挪远了些。
沈确哑然,还没出声,就听到身后响起徐急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谢必安带着府医匆匆往这边赶过来了。
他暗暗吃惊,方才专注听她说话,竟然没有察觉到这周围闯进了别人,他可从来没有如此迟钝过。
“夫子,夫子你怎么了?”
谢必安方才明明见姜秋桦坐着同沈确说话,看那样子像是没什么事,可这才眨眼的功夫,人又倒了。
姜秋桦有气无力的把手搭在谢必安小小的肩膀上,一脸的故作虚弱。
“我突然觉得头好晕,你赶快扶我,我想回房歇息。”
谢必安忙上前过去搀扶她起身,犹犹豫豫的问:“我请了府医过来,夫子你不要他先把个脉吗?”
姜秋桦用力摇头:“还是回房再把脉吧,这里好冷。”
她才不要继续跟这个沈确待在一块呢,没准他一会恼羞成怒,把他给扔到湖里去了。
他看上去可不像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谢必安自然是说好的,任由姜秋桦搭着自己瘦小的身板,脚步一深一浅的走了。
沈确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才收回目光。
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攻城夜间。
萧祁琰突然在皇城四门都发起了突袭,战火从朱雀门,顺着白泽门,宣武门,一直绵延到广德门。
火光四起,遥相呼应,又谣言滋生,一时之间颇为声势浩大。
起初,守城的士兵和宫禁护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有叛军顺利冲进皇城中一阵砍杀,口中喊着伐无道昏君。
恐怖的气息迅速侵扰到了皇城内部,被传进了宫门。
宫门之中,生活着数以万计的宫女和太监,他们之中除了极少数的幸运儿之外,绝大多数,都在深暗漫长的岁月中苦苦支撑。
妒忌,怨怼,早就滋生出了许多仇恨。
这其中,有对上位者予取予求的不公,有对同类欺诈剥削的不忿,还有对身体和灵魂残缺的不甘。
如今天降下这个可以肆意宣泄的机会,简直犹如星星之火一般,迅速在人心深处燎原弥漫开来。
一时之内,宫墙之中尊卑颠倒,这些饱受折磨的太监和宫女们,从黑暗中挣脱出来,随手拿起能够捉到的利刃,来保护自己,或者趁机发泄。
打砸烧抢,四处哀嚎不断,甚至已经分不清究竟哪些是叛军的所为,哪些是这被恶意操控之下的人心的杰作。
萧祁臻提前部署得当,很快就平息了城门口的战火。
他亲自带了一队黑甲卫入宫护驾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毫无秩序和规则的场景。
才不过短短两天时间,这皇宫之中,竟然已经是今非昔比。
他往日随处可见的红墙碧瓦,现在却都布满着火烧斧凿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是断壁残桓。
他两世都没有亲临过战争,实在是能够称得上是个富贵闲王。
这些还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和太监,破坏力就已经如此的惊人。
倘若当真发生战争,他实在有些想象不出,那会是多惨淡的景象。
他不禁在心里叹问当年,皇上是如何下得去手,要以诡诈的方式,勾结义渠灭掉阜族。
难道就只因为,他要登上那九龙至尊的座位吗?
“世子,勤政殿已到。”
上官熙的脸庞上沾些少许灰尘,更给他增添了一丝神秘沧桑的气息。
他此时眉头微蹙,有些不解的示意萧祁臻望过去:“里面门窗紧闭,我们已经叫门多次,他们始终不敢开,还请世子亲自请皇上打消疑虑。”
萧祁臻的思绪被打断,便翻身从马背上跃下。
单手握着腰间佩剑,另一只手随意的撑在腰间,显得气势迫人。
他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勤政殿门前,对着墙垣里面高喊:“萧祁臻救驾来迟,恭请皇上圣安!”
里面不见回应,他又提高音量继续呼喊:“外面贼匪都已悉数斩杀,请皇上出来主持大局!”
许久,还是没有听到里面传来动静,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里面无人。
萧祁臻疑惑的回头望向上官熙。
他立刻单膝跪倒:“属下一连抓了好几个宫人,都说皇上带着后宫嫔妃全都躲在此处。”
这锁扣确实都是从门里被反锁的,可皇上为什么久久不见回应?
是不敢出来?还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萧祁臻后退一步,沉声命人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