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臻与姜秋桦回偏殿洗漱更衣，听内侍禀告说，重华宫那边果然是闹了一整夜。
“听说众位大人一开始全都被拦在殿门口，叫了半天门里面都没人应，最后还是罗将军和宋将军沉不住气破门而入。
众位大人们进殿寻找，刚巧便看到皇上被宫女和太监们围着，就要往后殿的方向跑。”
内侍掩口轻笑道：“听说皇上最后被众位大臣们团团围住的时候，脚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踩在地上来回换，样子十分滑稽呢。”
萧祁臻什么都没说，接过姜秋桦递过来的热帕子仰头敷脸醒神。
姜秋桦让内侍退下，见身旁已无旁人，便小声问萧祁臻。
“你打算如何处理？”
萧祁臻摘下面上的热巾，睁了睁疲惫的双眼，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姜秋桦见他不说，便自己替他说了。
“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宫中内侍，都敢对皇上言词不敬，可知皇上这位置，的确已经是做到头了。
只是现在你的威望和风头都一时无二，如今又抓获了沈确，连内侍都知道要先过来对你讨好献媚，更何况是那些心思玲珑剔透的大臣们？
东宫太子虽然仁德但是身体孱弱，而你原本就有皇族血脉，又被传出是皇帝之子，难免就被有心人利用算计。
我担心这种时候，就怕有人自作聪明，要站出来拥立你做后继之君。
而你一旦骑虎难下，这皇位也必定是难以坐稳，今后围绕你的权位之争，便会一直此起彼伏，朝政也将再难有宁日。”
皇权至高无上，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致命吸引。
但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看到这里面蕴藏的危险。
萧祁臻欣慰她看得透彻，更欣慰她懂他的难处。
他握着她的手叹道：“所以这个时候，无论皇后如何逼迫挑唆，我都一定不能和太子离心。
等会天亮之后，我会先去趟东宫，与太子商量如何安置沈确的法子。
我先向他表明心迹，相信以太子的仁德和睿智，定会理解和支持我的。
如果可行的话，我打算拥立太子提前登基，这样既能化解眼前的困局，又能名正言顺的把大权交托出去。”
姜秋桦平静的听着，不住的点头以示认可。
她听完后认真接话道：“对对，我也觉得，眼下是太子登基的最好时机，这样既可以让朝臣们都收心不再内耗，你也能功成身退，放开这些糟心事了。”
萧祁臻舒心一笑，刚才结郁在心头的一丝不快也全都烟消云散。
他突然伸手轻轻捏了捏姜秋桦柔嫩的脸颊，半嗔着道：“可是倘若你夫君登基为帝，那你可就是大熵朝的皇后了，你就一点都不想？”
姜秋桦白了他一眼，边转身收拾洗脸水，边留给他一个背影道：“皇后倒是不太想当，要不你供我当个太后？”
萧祁臻被噎，失声笑了起来。
东宫。
太子疲乏的半靠在软塌上，不住的喘着粗气，显然情绪有些激动，。
暖阁对面皇后像是充而未闻，一直急言令色劝说着。
一旁站立伺候的太子妃十分着急，却又完全插不上话。
“真想不到那萧祁臻用心竟然如此歹毒，让那些大臣前去逼宫！你如今又是这幅模样，如果你父皇再立不稳，那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如何是好？
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厚道和软的性子，今后我们都要仰他鼻息过活，还不如趁着如今他根基未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太子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捂着胸口急剧的咳嗽起来。
太子妃连忙躬身过去给他递茶顺背，不满的看了眼皇后，也忍不住开口道：
“母后看看如今太子这病况，如何能做得了您刚刚说的这些？再说襄世子也不见得当真有那个心思。
他若想谋逆，当初趁着康王起事，他完全可以凭借拥立之功上位，又何须要等到现在？
更何况，父皇如今还在位上，那些大臣们再怎么放肆，充其量也不过只是想要一个说法而已。
此事妥善解决好也就罢了，母后又何必如此言重，来刺激太子？”
太子怜惜的看了看太子妃，伸手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皇后见他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即起身过来对着她的脸就是一个耳光。
“你竟然也敢在我面前来置喙？我与太子商议正事，你不但不回避，反倒出言不逊指责亲长，这是你做儿媳该有的本份吗？还不快给我退下！”
太子惊愕，撑着床欲起身。
“母后为何如此？她是儿臣的太子妃！”
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太子妃当下也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连忙掏出手绢替太子擦拭。
手帕取回时，绢白的帕子上赫然印着一捧鲜红的血迹，看得皇后脸上也是一片触目惊心。
太子缓过这口气，仍然情绪波动。
“芷儿温婉孝顺，自与儿臣成婚之后细心照顾，万事妥帖，几乎没有任何过错。
她又是您亲自为儿子遴选的正妃，今日不过是替儿子说了几句实话，便要遭受这种责打，您可丝毫有顾及过儿子的颜面？”
他好不容易说完这段，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脸色还因为喘不上来气而涨得通红。
饶是久伺在太子身边的太子妃也被吓到了。
她含泪半跪在太子榻前，流着泪，不住的柔声劝慰。
皇后见太子这样，也心有不忍。
但今日之事，已经是箭在弦上。
她必须要劝服太子主动继位，否则便会被萧祁臻趁虚而入。
一旦改朝换代，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等太子又缓过来了一些，皇后也和缓了语气，又对太子谆谆言道：“皇儿，你别怪母后心狠，母后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你本是储君，继位是名正言顺，眼下皇上连番行差踏错，人心尽失，这皇位也已是岌岌可危了。
若你此时不为自己力争，等到将来那萧祁臻自己当了皇帝，你让母后和芷儿怎么办？
新君继位必定要立新后，母后和芷儿都曾位居中宫，如何能让那新后所容？
母后知道你们夫妻感情要好，你就算不为母后着想，也该为芷儿考虑考虑啊。
她还那么年轻，未来那些漫长日子，你就忍心她独自在这深宫之中仰人鼻息过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