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蔚望忠脸上的神情更是得意。
他故意大声的说着,好叫这周边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这人到底是开酒楼迎客的,耳报神倒是通达得很,我那女儿如今可是进了王府,不日我就要跟襄王爷当上亲家了,你今日运气算好的,若是再多过些时日,再想来找我,怕是就难了哈哈哈!”
街巷两旁,开杂物铺子的,摆摊卖糖人的,烧开水的,都是对这蔚望忠知根知底的。
听了他这狂妄炫耀,无一不是背过身去,好掩藏住自己一脸鄙夷的模样。
这时,街巷口一阵异动。
四匹体格矫健的高头同色大马,拉着一辆通身包裹锦缎的豪华马车急驾而过。
身后还跟了好些人,个个脸上义愤填膺,一看就是要去闹事的。
蔚望忠也疑惑的望了过去,这一眼,便瞧出了带头的是谢家的管事,便赶忙拿袖子遮住脸。
前阵子谢炳陵找上门来,赵氏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赶了出去,当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后面也埋怨了赵氏两句,责怪她做事不留余地,说不准将来还有能够用到谢炳陵的地方呢?
而赵氏自姜氏搬走后,便以家中的管事女主人自居,在发现家里大小事上开支巨大,收入却十分微小,已经隐隐有了上当受骗之感。
觉得这些年在蔚家谨小慎微的过日子,油水没怎么捞着,到最后还弄到手上这么一个大烂摊子。
加上因为女儿如今也扬眉吐气了,当下也不跟蔚望忠客气了。
“春燕来的信你也看过了,她如今可是在王府享福,怎么,你难道想要违背她的意思,同这谢家继续藕断丝连着,耽搁她的前程吗?!”
这些年她们娘俩可是在这蔚宅里受了不少窝囊气,如今眼看着要翻身了,赵氏当然不肯再由着蔚望忠骑在自己头上,如今在这蔚宅,看还有谁能比她更能当家做主!
走来个肩头上扛着个插满糖葫芦稻草垛子的老汉,隔老远就对蔚望忠喊道:“蔚老爷,刚才那些人像是往您家里去了,您不赶去看看?”
杨掌柜也疑惑着偏头来打量,蔚望忠当下脸色就挂不住了。
驱赶了老汉,他想起身对杨掌柜告辞。
但一来舍不得他带来的礼品,二来,倘若那谢家当真是去闹事的,那他此刻送上门去,不是正撞上了枪口?
还不如索性让家里的两个婆娘先支应着,等到这事过了,他再回去。
思及此,蔚望忠笑着起身,催促杨掌柜:“你雇的车怎么还没过来,要不咱们到路口去瞧瞧?”
话音刚落,谢家跟在最后面的婆子突然大叫一声,指着他道:“人在这里!”
前头已经经过的人纷纷回头,连管事的也听到了动静,回头张望。
这边已经有三五个小厮闻讯围了上来,抓住蔚望忠就要把他扭送去马车那头。
蔚望忠极力挣扎好言劝说,但他们哪里肯听?很快就把人给架了走。
杨掌柜直接看傻了,愣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杂物铺的老板见那边人走远了,这才同他道:“您呐!就别往这水里边扔钱了,那个蔚老爷可不是什么好的,在咱们这一带名声都臭了!”
杨掌柜目瞪口呆,恰巧伙计雇了车,跟着马车一道朝他走了过来。
“掌柜的!您要的红棕色的双马车,雇半天才四两二钱银子,小的刚刚可是讲了半天的价钱呢!”
杨掌柜气得把礼品往伙计身上胡乱一塞,跺着脚道:“你说你还雇什么车,没眼力见的,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蔚宅。
阮氏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往里走,身后几个小厮架着蔚望忠跌跌撞撞。
原本狭小的天井,顿时就挤得满满当当。
孙氏和赵氏同时闻讯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见到这幅情景,先是矮了半截,连大声质问但胆量都是没有。
阮氏身边的嬷嬷快速跑到堂屋主位上铺了个细软的垫子,便请她坐了上去。
蔚望忠被人押着过来的时候,嘴里边还一直嚷嚷着:“你们竟敢挟持朝廷命官,真是目无王法,看我不把你们一个个全都关起来!”
阮氏蔑视过去,冷笑着道:“蔚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这里可是你家,何来挟持一说?再者,若我们都是目无王法的,那敢问蔚大人,这当街殴打言官之子,又是何罪名?”
蔚望忠见是阮氏,当下也闭嘴不敢再吭声了。
孙氏闻讯赶来,见堂屋里面黑压压站着一群人,便踌蹴在门槛后头不敢进来。
见儿子被他们推搡,又听了阮氏这话,当下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赶忙从人群里钻上前来,冲阮氏急着解释:“你儿子又不是被我们打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也不该在我家里,拿住我儿子撒泼,你要有这个本事,怎么不去襄王府去闹去?!”
蔚望忠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只得别过头去愁眉苦脸。
阮氏不理会那泼妇,只眼神令两个大力的婆子将她看住。
她问蔚望忠:“你老娘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炳儿被人打成重伤,这与襄王府又有何相关?”
别看蔚望忠在街坊邻里面前,时常搬出襄王府的名号来抬高自己的身份。
那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些升斗小民就是顶破了天,也跟堂堂王府扯不上关系。
可阮氏不一样,她的夫君谢斌乃是国子监祭酒,是朝廷上专管学子读书教育的官,说不定那跟襄王爷都是认识的。
蔚望忠绞尽脑汁,只想两边都不得罪。
便含糊着支吾:“贵公子日前是来过我家,可片刻的功夫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至于后来的事,我是当真不清楚的,阮夫人,您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阮氏一个眼刀飞过来:“误会?如今我儿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你同我说这里头有误会?”
阮氏身边的几个大力嬷嬷和长随听了,也跟着吵嚷起来。
有些情绪过激的,还嚷出要把蔚望忠等人全都照着大公子的伤打一顿,听得蔚望忠是不住的冒冷汗。
阮氏见火候差不多了,扬手制止,堂屋里瞬间就雅雀无声。
“蔚大人,我再问你一遍,这里头与襄王府有何牵扯?”
蔚望忠不停地抬手擦汗,心里迅速计算着。
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去给他争科举考试这条路,也没有机会去看谢斌的脸色。
可谢斌门生遍布,其中说不准就能出上一两个朝廷大员。
就是出不了大员,得罪了他,单是那些个文官们的口诛笔伐,就足够断送他蔚望忠的前程仕途了。
孙氏才刚与赵氏吵架的火气还未散掉,见阮氏上门来兴师问罪,迫不及待的想要借阮氏的刀给赵氏一个教训。
便四下去找,从人群中发现赵氏后,蛮牛一般把她从人群堆里给揪出来。
然后献宝似的提溜到阮氏跟前,邀功道:“就是这个贱妇刺激得炳儿去襄王府寻春燕的,你要打就打她好了,我和我儿子都与这事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