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是聊了些徐茂公后续的处置问题,众臣商议,可以让张默继续留在淮州审问要犯,韦辉泰和上官紘可先行回京述职。
萧祁臻提出不同意见:“徐茂公此人老奸巨猾,此番还未有明显反向,便被上官紘设计戳破。他一定不甘心,会在审问的时候倒打一耙,朕担心张默那等文臣不会是其对手,还是让上官紘用他的法子审问出结果,而后再回京复命吧!”
众臣皆称皇上英明,君臣尽欢。
萧祁臻无意间瞥了一眼钱谦,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钱爱卿好像还没成家吧,可有意中人了?”
钱谦脸微微发烫,他本人倒没说什么,一旁的师兄杨广顺已经笑着替他回应。
“皇上细致若微,他的确尚未娶妻。”
钱谦不满的瞥了师兄一眼,不明白他在幸灾乐祸什么。
萧祁臻笑了笑,又问:“那钱爱卿可有意中人?”
钱谦一脸昂然:“朝廷内忧外患未除,大丈夫何以为家。”
萧祁臻刚刚端了碗茶水正要喝,听了这话,颇为惭愧的放下杯盏,笑容略显尴尬的应道:“如此说来,朕还未有尺寸之功,便先立了皇后,便是不顾朝廷了。”
钱谦自知失言,连忙跪地叩首道:“皇上恕罪,微臣绝非此意。为人臣者,自当为国家舍生忘死,但为君者,一身以系万民,册立后宫繁衍子嗣,也是为江山社稷代代传承永固使然,怎可言说是不顾朝廷?微臣词不达意,给皇上如此印象,实在惶恐。”
萧祁臻心中一阵发虚,面上更是尴尬,讪笑着让他起身,才解释道:“其实朕也是看你年岁都不小了,如今也是身居高位,诸事缠身,家中怎可没有主事之人给你分担内务?”
杨广顺忙笑着应道:“皇上说得很是,臣这师弟早年因为学业和仕途耽误了婚事,如今已经二十四了还未有亲事说定,他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婚事上只得恩师为他操心,偏我们费尽脑汁给他介绍的他全都看不上,很是头疼,皇上这里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便给他塞上一个,量他也不敢拒绝。”
几位年轻阁老几乎天天相处,在一起时而紧张激变,时而轻松松弛,早已经对彼此十分熟悉了。
眼下朝廷刚刚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加上一向古板守旧的张默也不在近前,才难得诙谐打趣一番以做调剂。
裴铮和周传昌年长一些,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后辈啼笑皆非,并不插话言语。
萧祁臻也颇有兴致的道:“朕倒是有个人选,年方二八,相貌出众,家世嘛,虽谈不上十分显赫,但在京城中也是说得上名号的人家。
朕倒是想给钱爱卿保个媒,但唯恐介绍的不是钱爱卿心中属意的人选,别回头过成一对怨偶,齐齐再抱怨朕错点鸳鸯谱了。”
周传昌见年轻的皇帝像是动了真格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言语,稍稍敛了笑容,退避到一旁。
钱谦则再度敛了袍子跪下地来,十分凝肃道:“皇上,臣刚刚所言皆出自肺腑,臣自幼家贫,失护又失恃,此生能得此成就,全仰仗皇恩浩荡,以及恩师和各位好友的照顾扶持,已经了无心愿,愿为朝廷舍生忘死,至于成家,臣当真从未想过此事,也不想因此而纷扰心神,还望皇上体察臣之肝胆,臣叩谢圣恩。”
御书房内空气一滞,萧祁臻也没想到钱谦这样开不起玩笑,不过说要给他介绍老婆,就把他吓得这样面如土色,就好像女子对他来说如同洪水猛兽。
还是太过年轻!
回到章华宫,萧祁臻把这事同姜秋桦说了遍,果然见她凤眸微弯,饶有兴致的又笑了他一遍。
他不悦的道:“不是你说钱谦对关内侯家的小女儿有意思,让我从中撮合了这门好姻缘,这样这两人今后便会更加死心塌地的为朝廷效力,现在我在钱谦面前碰了壁,你不但不宽慰两句,反倒还笑,你这人究竟有没有良心?”
姜秋桦知道他故意生气就是为了让自己去哄哄他,从善如流的给他倒了碗新贡上来的春茶,高举过头顶,做出一副举案齐眉的贤良模样。
“皇上委屈了,妾身伺候您用茶。”
萧祁臻绷了半天的表情瞬间破防,一手接过茶盏,一手还不忘将人揽进怀里,似求饶着道:“你还是别这样,像平常那样就好,你突然这样我心里害怕。”
前一世,中山王徐茂公同萧祁琰勾结谋反,遥相呼应,最终萧祁琰登基称帝,双方划江而治,号称永不侵犯。
可不到第二年,徐茂公便和北面的宁王勾结,又燃起了烽烟。
这一世,萧祁臻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等先机,在徐茂公还没有暴露出反意,便先行将他扼杀在摇篮中,消除隐患。
同时又派上官熙远赴北狄密切监视宁王的一举一动,步步追击,歼敌于未乱。
她知道他这阵子谋划辛苦,他关注天下大事,那她便说些有趣的小事来从中调剂一下。
比如这个钱谦的婚事。
这一世的许多人和事情都已经发生改变,所有人似乎都不再留在从前的位置,但总有例外。
上一世的钱谦,因为家境贫寒,父母早亡,虽有连中三元的才名,却在婚事上一直坎坷不顺。
姜秋桦也是偶然听人提过,说这位不苟言笑的状元公爱慕侯府家的小千金,因门第不相匹配,因而耽误了终生。
后来侯小姐远嫁,婚事不顺,年纪轻轻的便香消玉殒,这位情长的状元公也终身没有再娶妻。
只是女子间谈笑时的嗟叹,除了感慨一句难得有情郎,此外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但倘若这一世她能为有情人达成眷属,那便不失为一桩美谈了。
临近出宫,钱谦还是阴郁着一张脸。
杨广顺好笑着打趣师弟,“你就算看不上皇上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媳妇,也不用挂着一张脸啊。”
钱谦瞥了眼,语气冷冷的道:“师兄慎言,你今日在皇上面前已经是唐突了,万望日后要引以为戒。”
望着前方巍峨的宫门,他深深叹了口气:“皇上心思缜密,非我等能够妄自揣度,到如今,臣当真是对皇上敬佩得五体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