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望忠自打今天进了这姜宅,就感觉这里处处都透着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宅子前后也快一百年了,很多都已陈旧破败,虽说姜氏这些年时有修补,但终究也难抵挡岁月侵蚀。
如今还是寒冬腊月,她们母女二人才不过搬进来两个月,便能将这里前后整饬得这般生机勃勃。
单是刚刚看到的面孔生的下人就有好几个,这不是暗地里发了笔横财是什么?
蔚秋桦便是知道,只要提到钱,蔚望忠必定能上钩。
她原先只打算叫他写封欠条,由她捏着,日后再叫他慢慢还上。
现在看他这幅嘴脸,委实觉得刚才这个想法太过天真。
以蔚望忠的无耻,别人盘子里的菜,都尚且还想来扒几分,已经吃进去的肉,他又怎么会吐出来呢?
那就别怪她狠心了。
她故意含糊着端了茶盏喝茶掩饰:“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倒卖的小生意,赚几个辛苦钱罢了。”
她岔开话题,问袁旺外头租车的事办好了没?
袁旺一直在旁立着,听到这问话,便有些发懵。
蔚秋桦冲他使了个眼色:“我早上不是同你说了吗?今天中午要去拜访镇江来的刘员外,做茶叶生意的那个,你不会给忘了吧?”
袁旺年纪虽小,却也能看得出蔚秋桦母女两人对蔚望忠的态度。
小姐说这话,必定是推说自己要出门,不便再留客了。
他马上应道:“小的没忘,只是这一上午光顾着招待蔚老爷了,小姐和夫人稍坐,小的这就去街口赶车过来。”说完拔脚就走。
蔚秋桦点点头,又对蔚望忠说:“原是要留您在府里用膳的,但我今日约了人谈生意,母亲也与我一道前去,就不虚留您了,改日等我得了闲,再差人把谢家的退婚书送过去。”
蔚望忠刚听到了些眉目,哪里肯就这样回去,急忙道:“你见的什么刘员外,可否也带我前去见见?”
约是觉得自己太过直白,又笑着解释说:“你一个女孩子家,你娘又是个妇人,你是不知道这外头的生意人脑子七拐八弯的,我怕你们俩应对不及,也好去给你们把把关。”
蔚秋桦点头,一幅深以为是的模样。
想了想,便又道:“那这么着吧,这个刘员外身价不菲,做的又都是大生意,原本是极为难约,我也是约了他近一个月,这才肯点头相见的,
我今日便先去同他打个招呼,等下次与他签订合约时,就带父亲过去替我把关,您看可好?”
蔚望忠久在底层里混,对这种厉害的人原就心存向往。
而且在他眼里,越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就越有身价。
听蔚秋桦如此说,他对这位刘员外越发的吊起了兴趣,忙点头道:“那是自然,总也要先看这员外是否高兴。”
今日目的达到,又隐约打通了一条赚钱的买卖,蔚望忠心满意足的起身告辞。
他走后,姜氏连喝了两口茶水,才算是顺过这口气。
她眼中的余怒未消,睨着去看蔚秋桦:“你做你的生意便罢,何苦还要带上他?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仔细再把你的事情给弄砸了。”
蔚秋桦上前去替母亲顺背,亲昵道:“母亲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用不了多久,会叫他把从我们这里谋夺过去的,全都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与谢家顺利退了婚事,谦叔带着盖有衙署印章的退婚书回来,双手呈交给蔚秋桦。
蔚秋桦伸手去接时,注意到他手上有擦伤,袖子上也有一丝血痕,忙问是怎么回事?
谦叔腼腆一笑,摸摸后脑勺道:“今日雨雪路滑,我因为着急赶路,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的。”
蔚秋桦忙问他摔哪了,四下查看之后,见果然只是个小伤,才放下心来。
一脸歉疚的道:“谦叔,您身上原本就有旧疾,这阴雨天的本不应该叫您出门的,只是此事关系较大,只有您去,我才算能彻底放心,却害得您又摔了一跤,当真是过意不去。
要不这么着吧,以后若是遇到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急事,您就到街上租辆马车出门,租车费我来给您报销。”
谦叔连连摆手:“小姐说这话,当真是折煞我老奴了,我的这条命都是小姐捡回来的,替您办事本就是应当应分,哪里能当得起您一句过意不去呢。”
安儿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十分乖巧的上厨房打了盆热水过来,请他爷爷回屋擦洗伤口。
袁旺也主动说道:“之前听小姐说拿到这文书还要往蔚家送去一份,谦叔既然已经办妥,那这剩下的跑腿,就由小的去办吧,谦叔只管在屋里好生歇着便是。”
谦叔老怀安慰,只笑着不语。
他接连丧子丧媳,原本人生无望,要不是膝下还有幼孙,他也撑不了这些年。
如今重见到夫人和小姐,这日子才算是如活过来了一般。
蔚秋桦很赞赏的看了袁旺一眼,笑着道:“那既如此,就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今日冯妈熬了排骨汤,我交待她专门给你留一碗。”
袁旺已经跑了两步,听到后,笑着回头连连应是,一会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谦叔笑着看着袁旺出了门,才微微肃容着对姜氏说:“阮夫人不肯收那两千两银子的纳彩,硬是叫我退了回来。”
说着,便从里衣掏出一张带有温度的钱庄本票,双手递给姜氏。
“阮夫人说了,此事都是谢公子的错,耽误了小姐的婚事,已经很是过意不去,这纳彩礼是万万不能收的。”
姜氏望着银票直叹气:“阮姐姐猜也能知道,蔚家定是不会肯吐出这笔钱的,她如此一心为着我着想,我也不好再辜负她这份心了。”
这两千两银子,是姜氏母女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才得来的,几乎已经把家里所有的活钱都拿了出来。
这银票是刚刚从钱庄里兑来的,上面还有油墨味,阮氏一定是从中看了出来。
蔚秋桦伸手接过银票,笑着对姜氏说:“咱们只管记着阮姨母的这份情,日后好好报答就是了。”
姜氏转忧为笑,点头道:“是了。”
冬日里天黑得早,这几日又接连的雨雪,更是显得昏暗。
冯妈笑着说道:“下够了这场雪,等到过年的时候,就能遇上好天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