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牙齿咬得快要碎了。
当日太子妃对左邑山庄凶案一事言之凿凿,又有人证直指萧祁琰。
她何尝不也想杀了恪嫔来泄愤。
但她既然身为中宫,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便要降罪,皇上那边她便是没法交待的。
太子的身子她一直都清楚,就算没有毒药催送,也是支撑不了多久。
这也是她当初扶持萧祁琰的原因。
萧祁琰既然敢背叛她,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她不会为自己留有后患,更不会出手之后,还给萧祁琰母子留挣扎的余地。
她会一点一点的把他们折磨死。
所以今日接到胡其善带来皇上口谕,她心里只觉得痛快。
在和苋百般哀求下,仍然故意拖慢了脚步。
却没曾想,恪嫔这个贱婢居然还没被梅贵妃打死,也是她命大。
可梅贵妃说话夹枪带棒,字字句句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她即便是有心放过,也是被架在火上下不来了。
“来人,去禀报皇上,梅贵妃抗旨不遵,因她是后宫宠妃,本宫不敢擅专,还请皇上亲自处置。”
眼看这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她也管不了这许多。
被皇上斥责两句无能,总比与梅贵妃意气之下两败俱伤来得好。
两宫正在僵持,突闻天边一声巨响,瞬间像是地动山摇,梅贵妃头上的缧丝金凤珠钗摇得晃晃悠悠。
“何事?发生了何事?”
皇后与梅贵妃同时惊呼出声,四下望去,有的说地震,有的说走水,更有的说成是叛军攻城。
后宫之内,尽数皆是女子,余下的不过是些阴柔的太监内侍,遇事便慌,瞬间便四散奔逃而去。
皇后回过神来,厉声呵斥众人,却没几个人愿意停下来听她训斥。
慌乱之中,恪嫔已经被两名内侍扶起,一瘸一拐的走了。
等到梅贵妃反应过来人不见了,恪嫔一行早已出了碧霞宫。
宫外,皇城边。
姜秋桦正在与江南丝商洽谈今年收购缂丝事宜。
原本她也打算停一停,专心备嫁。
但机会就摆在眼前,而且萧祁臻也不拘着她,她便想着先做好这一单,赚得的利润好都留给姜氏做日常开支。
毕竟一旦嫁人之后,再贴补娘家,哪怕用的都是自己的体己,也总是有话柄给人拿的。
他们今日约见的地方,是在风晚楼,皇城根脚下,京中最繁华的地段。
正聊得起劲,突闻一声巨响,连桌上的杯盏都几乎要被震碎的程度。
“发生何事了?”
对座的杨员外捂着帽子骇然道,一张圆胖胖的脸已经吓得没有血色。
袁旺也被吓到了,因是站立在姜秋桦身后,没有支撑,冷不防就跌坐在了地上。
回过神后,却是第一时间去查看姜秋桦是否安好。
姜秋桦双手撑着桌子,头也嗡嗡的。这一瞬间,她直以为自己又要重生了。
这头脑中混沌的景象,可不是上一世临死前的那种感觉吗?
好似一切都如南柯一梦。
“小姐,你如何了?”
袁旺焦急的声音不住的传入她的耳中,半响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惨白着一张小脸望着袁旺,似乎总算是将他认了出来,才勉强笑了笑。
她撑着起身来到窗外,不顾杨员外的劝阻开了窗户,见不远处果然人潮攒动,浓烟滚滚,哭喊声起此彼伏。
“像是发生了火爆,袁旺,你快随我一道去看看!”
杨员外也奔到窗外同望过去,惊道:“像是有许多伤亡,眼下一定十分混乱,你一介女流前往,若是被伤到了如何是好,还是安坐在此处,静等衙门里的人前去救援吧!”
姜秋桦不愿与他多说,这人方才的表现颇让她失望。
虽只是合作生意,但若对方既胆小怕事又自私,那这生意也是做不长久的。
“多谢杨员外,我去看看有没有可帮忙的。”
说罢,也不等他反应,随即带着袁旺一道下了楼。
这火库爆炸就在不远处,片刻便能到达。
只是四周都是杂乱奔逃的人群,而且都还不是往一个方向,一路推推桑桑,十分艰难才到。
战启已经从暗处出来随行,一路护着,才没叫姜秋桦有什么闪失。
但映入眼帘的这一切,却是十分触目惊心。
有被炸断双腿,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
有被无数飞溅而来的碎片击满面颊的。
有失去了丈夫的妻儿跪在地上抱着尸身痛哭不已的。
也有杵着拐杖出门四处寻找儿女的老人,颤颤巍巍,跌跌撞撞,边走边流泪的。
姜秋桦看得十分不忍,忙命战启和袁旺帮忙救人。
几人七手八脚的,把近前被杂物砖堆掩埋的小孩拉出来。
袁旺见姜秋桦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经满手布满残片划痕,忙不住的说:“小姐,这里交给我们便好,您去那边照看伤患吧!”
姜秋桦抱住那个小孩的头,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气绝,当下虽悲从心来,但还是忍着心痛,赶紧再去别处帮忙翻挖。
“单咱们几个人手不够,袁旺你快返回家中,让谦叔春生他们都过来帮忙。还有把家里所有的伤药,还有能吃能用的东西全都拿来,这里伤情不下百人,怕是还不够。”
袁旺把一个受伤的老伯拖到安全的地方,便长应一声,拔脚就往家中方向奔去。
路上看到一匹没有栓绳的驴,也不管是谁的,骑上便走。
战启是习武之人,臂力巨大,只见他屏息用力,双手便将一侧掉落的屋檐勉力撑起,里面被压的四五人得以喘气,被人七手八脚的捞了出来。
很快就有顺天府的衙役闻讯赶到,稍微了解了情况过后,便与百姓一道着手救人。
与衙役们一道赶来的,还有傅文渊。
他也亲自下场救助,月白色的衣袍上,瞬间沾满草木灰屑,还有伤者身上的血痕。
他蹲下去捡起一片残骸拿在手上细看,心里一阵讶异:“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硫磺和硝石?这两样火药引子,每户人家的存量,官府不是有严格定数的吗?”
不远处有人接话道:“自然是走私过来,没有在官府造册过的。”
傅文渊转头看去,见一女子蓬头垢面,衣衫杂乱,肩上还搭着一个老妪,正艰难的朝他这边走来,一时间险些不敢认。
“你是……秋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