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臻深吸一口气,他也猜出了这又是沈确的手笔,握着姜秋桦的手不由得更加紧了紧。
只要她全程不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她安然无恙,那个谢温言,逃了就逃了。
他总也能把这里全都翻个底朝天!
地宫的另一边。
谢温言正提着裙子朝着前方洞口的一处微光拼命跑着。
耳边时不时还能能够听到姜秋桦他们的说话声,仿佛他们就在不远处。
她自问做得十分小心翼翼,可还只撑了一瞬间的功夫,便已经被她所察觉了。
而她甚至还不知道沈确在哪儿。
她若是不能在他们找到自己之前与沈确单独见上一面,与他说完那些话,那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
整个石廊,都是她的脚步声和粗气声在不断回响。
突然,她的胳膊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大手用力一拉,整个人一时止不住步子,朝后仰去。
她心中似有所感,并没怎么挣扎,而是任由自己躺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抬眸定睛细看,身后这人带着一片银质面具,寒光粼粼,在这幽静深暗的石廊中更觉冷冽。
心中一喜,就要说话。
沈确适时伸手捂住她的唇,眼神朝后示意。
她反应过来,用力点头,便与他手拉着手,两人迅速撤离。
沈确打开一扇隐蔽的石门密道,只有一人身那么宽。
他与谢温言一前一后的侧身走了进去,又迅速关上石门。
这密道内只有方寸之地,一人横躺下来都是不够,但好在身后还有扇石门。
沈确按动了石壁上比较明显的一处开关,一扇双侧门缓缓开启,温暖昏黄的光亮从里间照耀过来。
这里面是个天然的岩洞,放眼望去,一切起居之物都很齐全。
床,被褥,书桌,茶桌,衣架,储物格等应有尽有。
岩洞的一角还有个泉眼,还在不断往外突突冒着温泉。
这是沈确一早就预备下的一处据点,就为了应对如今这种局面。
谢温言平复下来之后,才意识到两人一直还紧紧牵着手。
她似乎不太想就这样放开,但沈确却先放了。
他走到茶桌前坐定,并示意谢温言也过来坐下。
这茶桌不过膝盖那么高,四周也没有椅子,只是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谢温言提了裙子上前,与他一同席地而坐。
她又环视一圈,问:“这几天你都住在这里?流光飞霞那边为何不去?”
流光飞霞,是她知道的一处更大,所用之物也更加齐全的岩洞。
因为常年伴有五彩流光折射,景观甚美,而因此被两人共同命名。
沈确抬手给她倒了一杯温泉水,只淡淡道:“那边过于显眼,容易被发现,便选了这里。”
他说话时,始终垂着眼眸,语气也是不急不缓,听不出有一丝被迫躲藏的窘迫。
但谢温言却是心酸的垂下头。
沈确却是笑了,将茶盏递到谢温言面前后,又轻轻抬手替她整理鬓角凌乱的发丝。
似乎在安慰她,语气柔柔的道:“你也别难过,这些年我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他轻轻一叹,似在自嘲:“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
谢温言突然转过头来,已是泪眼朦朦。
“表哥,我们坚持了这么多年,也布局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一触即溃,这是不是表示我们一开始根本就是错的?”
沈确看着她,紧抿嘴唇,并没有开口回应。
谢温言那句“一触即溃”,结结实实的戳进了他的心底。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活法,不要复仇,也不要继续跟他们斗了,我们一起过正常人的生活,你说好吗?”
她的语气似乎在哀求,而沈确的目光却越来越冷,直至凝结成冰。
“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我这辈子还有机会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你难道忘记了你的爹娘,叔伯婶娘们都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我的灭国之恨,连那场抄家灭门浩劫你也忘记了吗??
这些都是汉人无端施加到我们身上的!要不是因为这些阴险狡诈的汉人,我们此刻便就是正常人!
你让我不去跟他们争,不去跟他们斗,你为何不去问问他们是否肯放过我?!”
谢温言很少见到沈确有如此激动的一面,背脊甚至不自觉的想要往后退
难怪姜秋桦说当时被他吓住了,原来在沈确深不见底的内心里,当真还酝酿沉睡着一只猎豹。
“表哥……”
谢温言怯怯的唤了一声,沈确别过脸去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做出了让步:“这话你今后不要再提了,我也只当没有听过。”
他虽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温润,但这颤抖的音量,充分暴露着他的极力克制。
谢温言从他那落寞的侧脸轮廓中,似乎看到了他的未来。
“我只是想让表哥知道,我和安儿被他们抓到的时候,西禅冷家,东陵项家,还有整个燕郊地下,全都倾覆了。
就连海岩部的完颜大汗,也甘愿为他们所驱使,与他们合作。
萧祁臻的手腕凌厉,根本不是我们原先料想的那样,我们这次怕是难以翻身了。”
沈确刚刚才竭力平复下去的怒意,此刻又急剧上升。
他知道情势对自己十分不利,而他手中可以用的底牌也越来越少。
但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自己为自己打气催眠,越是听不得这种颓败之言。
“谢温言,我再提醒你一遍,我是大阜的正统嫡子,身上与生俱来肩负使命,不战斗到最后一刻,我绝不认输。”
谢温言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这次没有发怒,而是比发怒更决绝的冷漠和疏离。
他是要同她划清界限了吗?
果然,沈确侧过脸来,冷冷凝视她。
“你若是不愿再与我同行,可以离开。”
谢温言用力摇头,伸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背。
“表哥,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说那些话不是为了故意打击你,我只是不愿见到你继续做无畏的牺牲,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回头是岸,好吗?”
沈确“腾”的一声抽回自己的手,撑地站起,居高临下的望着面前已经是梨花带雨的女人。
她的脸还是那么洁白莹润,岩洞内琉璃灯和夜明珠的光亮蕴照在她脸上,衬得她的皮肤越发吹弹可破。
可正是这样的美人,他此生最信任的女人,却一再无情的说出那些话。
她已经背叛了他。